眼看着其他两位专家敬了两轮酒,林子溪还在那如坐针毡,既没怎么动筷,也不知道要不要站起来敬酒。
赵辰偷瞄了林子溪一眼,一看他在那坐立不安,心里就乐开了花,他有点幸灾乐祸,强忍着才能不露出笑意。
赵辰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种挺变态的一面,三年前他喜欢林子溪的暖心,三年后他看林子溪的窘迫,居然觉得更加意犹未尽。于是他突然问了一句:“说到合同……林工,其他两个团队的合同都签好了,你们经易太慢了啊……”
林子溪在桌上被点名,愣了一瞬间,听清楚后就腹诽道:要不是你们公司叽叽歪歪挑刺找茬,前些天就能办完,这不是恶人先告状么……脸上却只能赔笑:“不好意思……哦对了,我把盖好章的合同带过来了,饭后咱们就可以签……”
赵辰装模作样地抿着嘴点头,“嗯”,随后他半开玩笑道:“林工,那你就得表示一下了,咱们都喝了几圈了,你一口酒都没喝……怎么,你正经是来‘吃饭’的吗?”
其他两个团队的负责人一听这话,都有点憋不住笑,林子溪的心里却凉了半截。
当年两人一起出差,赵辰不是不知道他的酒量,现在这么说,那就是故意搞事情,要看他出洋相了,可未签的合同还在他的公文包里躺着,他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
以往他给甲方敬酒,也能说上不少好听的,但是一抬眼看到赵辰的脸,他那些客套话就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这张脸跟以前一模一样,他俩在一桌吃饭好像还是昨天的事那样历历在目,三年的时光仿佛缩地成寸,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但赵辰的表情却不太一样了。
以前这张脸,十有八九是带着叛逆的冰冰凉,孤傲地保护着自己的内心世界,后来相处久了,林子溪才觉得,他的心是火热的。
时隔三年,如今的赵辰常常面带微笑,就像戴着一张不知疲倦的假面,林子溪却觉得,他的心是凉的,好像雪原上一堆燃尽的篝火。
林子溪的心口有点轻微的刺痛,他在想,是不是他曾经有过焐热这个人的机会,让他变成从内到外都阳光通透,不要再那么别扭的一个人呢?
但是在三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夜里,种满梧桐树的漫长得看不到头的林荫小道上,是他让赵辰一个人孤独地走远了,凉透了。
林子溪有些出神,就这么端着酒杯和分酒器站了好一会,站得一桌人都莫名其妙。
赵辰疑惑地看向林子溪,这才让他突然回过神来。他心里被各种揪心的情绪牵动着,嘴上更是不想说什么虚伪的废话,索性一仰头把分酒器里的酒都一口闷了。
桌上两个合作单位的负责人先是一愣,随后立即鼓掌:“林工真是好酒量啊,真人不露相!”说话间就端起酒瓶给林子溪添酒。
赵辰坐在对面,一脸的笑意瞬间就凝固了,当即皱紧了眉头,就这么隔着桌子冷冷地看着林子溪的脸。
林子溪坐下以后,脸色显而易见地千变万化起来,没过多久就开始头晕目眩五迷三道,一片空白的脑袋嗡嗡作响,再过了一阵索性趴在桌上不动了。
赵辰对这种随着时间流逝、年龄增长,却毫无长进的人,一向是最为无语的。眼前的林子溪就是这种人,但他偏偏没法坐视不理,这让他烦躁得想要掀桌子。
赵辰也不知道林子溪有没有搬家,是不是还住在那个简陋的出租房里。问话也得不到回应,只能听到“嗯……嗯……好……”这种毫无意义的回答,他只能凭着记忆把车开到了当年“合租”的筒子楼底下。
赵辰从林子溪身上摸出钥匙开了门,轻车熟路地把人扶到房间,顺手往床上一撂,随后就去客厅里倒水。
房子还是他熟悉的样子,连摆设都跟三年前没什么变化。
客厅的开水壶他挨个拎了,一口热水也没有,他只能又到厨房去烧水。赵辰无语地摇了摇头,不仅房子熟悉,这状况也是一模一样……
烧水的档口,赵辰坐在沙发上,视线落到他原先住的那间房的门板上,心里居然有些紧张。情况紧急,他来不及多想,就仓促地送了人回来。但是这三年来断了联系,对林子溪的近况,他其实什么都不了解。
他是不是恋爱了,是不是与人同居?或者是不是与人合住,好像他们当年那样?
赵辰好像瞬间回到了三年前似的,看似随口一提“我能不能跟你合租”,其实心里已经忐忑地在等待着答案了。
赵辰在客厅里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水都烧开了,他才下定决心,决定去他原先住的房间里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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