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岚琪笑道:“我出来走走,我不在眼前又不安生。”
&esp;&esp;便让环春陪着弘历,她转身回来。玄烨正眼巴巴地看着窗外,见她进来了,脸上就有了笑容,可嘴上却问:“你这才走了几步路,还不如不出去。”
&esp;&esp;岚琪道:“我想和你一起晒太阳,让他们抬你出去可好?”
&esp;&esp;玄烨却绷起了脸,固执地说:“怎么行?他们看不见朕,就不敢乱猜朕怎么样了。若是知道朕已经不能下地走路,朝廷就要乱了。朕不出去。”
&esp;&esp;“好好好,不出去。”岚琪哄着,见玄烨头发有些乱,便道,“我给你梳头吧,今天胤禛不是要来,这样乱糟糟的不好。”
&esp;&esp;岚琪拿来梳子,搀扶玄烨坐起来,两人盘腿前后坐着,岚琪用腿抵着大靠垫支撑在他背后。到如今,皇帝已经无法靠自己的力气坐起来,他这般模样,的确是不能让外人看到的。
&esp;&esp;玄烨突然说:“朕好像从没给你梳过头。”
&esp;&esp;岚琪笑:“我才不要你梳头,每次给我戴个簪子,就扎得人头皮生疼,笨手笨脚的。”
&esp;&esp;玄烨道:“朕只会治理天下,你晓得,朕连扣子都不会系。”
&esp;&esp;岚琪伏上他肩头,笑眯眯地说:“你这辈子遇见乌雅岚琪,是不是觉得特别有福气。”
&esp;&esp;玄烨点头,像个孩子似的,说道:“这辈子若能长长久久,该多好!”
&esp;&esp;岚琪鼻尖一酸,探过脑袋在他面颊上轻轻一吻。如今一把年纪,好久都不做这么害羞的事了,玄烨一怔,欢喜地笑着:“你再亲亲?”
&esp;&esp;门外头,胤禛刚刚到,见弘历在院子里晃悠,把他叫到跟前问为什么不去书房,弘历说是祖母让他来请安的,结果还是被父亲训了几句。环春上前给弘历解围,说娘娘和皇上在里头,让四爷自己进去,她送了弘历阿哥去书房就来。
&esp;&esp;胤禛谢过环春,径直往门里来,一进门,却见父母依偎在一起。虚弱的父亲躺在了母亲的怀里,母亲正慢慢编着他的辫子,待系上明黄色的缎子,再用梳子理顺余下的头发,温和地说:“好了,要不要我拿镜子,给你瞧瞧。”
&esp;&esp;胤禛见母亲要起身,他立刻退了出来。外头梁总管带着徒弟刚回来,他便吩咐:“去给娘娘搭把手。”梁总管哦了一声,可不等他问四爷来做什么,胤禛就迅速离开了。
&esp;&esp;圆明园里,毓溪只知道丈夫是急匆匆从畅春园回来的,可是不出半个时辰,畅春园又有人来,说皇帝召见雍亲王。毓溪嘀咕着说不是才回来,急忙往书房来报信,见胤禛正坐在桌前发呆,她心里有些忐忑,轻声道:“皇阿玛召见你,赶紧过去吧,正好衣裳还没换。”
&esp;&esp;胤禛恍然醒过神,却伸手摸了摸放在桌上的信,似乎下定了决心,应着妻子说:“我立刻就去,你把小和子找来。”
&esp;&esp;毓溪见他那么严肃,不敢多问,照着丈夫的吩咐去找小和子。之后在外头等了一盏茶的工夫,才见丈夫出来。她上前给胤禛整了整衣襟,让他骑马小心,可是手却在发抖,不知道园子里这么急,到底出了什么事。
&esp;&esp;两处隔得不远,脚程快些转眼就能到。胤禛急匆匆赶回清溪书屋时,母亲正在喂父亲喝粥。他松了口气,竟有些高兴,刚刚那么着急,他还以为……
&esp;&esp;“梁总管说你来过,怎么没见着你?”岚琪问,玄烨正好也吃停当了,她起身道,“皇阿玛有话吩咐你,我到外头用膳。”
&esp;&esp;胤禛欠身等母亲出去,才走到父亲身边。玄烨是把他找来,要他代替自己去祭祀天地社稷。从前这种事,都是太子干的,因为太子是储君,象征着未来的帝王。胤禛有些紧张,玄烨则笑他:“你不是说,你能担得起江山天下的重担?”
&esp;&esp;屋外头,岚琪很迅速地吃了几口粥。虽然她身子还好,但如今玄烨离不开她,随时随地都要到他跟前去,和环春玩笑时还说,比带个奶娃娃还费心。
&esp;&esp;可她用罢了,想到儿子来来回回未必吃过东西,便要来问胤禛愿不愿一会儿在这里用膳,走到门前时,正听儿子说:“皇阿玛,儿臣刚刚给十四寄了信,让他立刻回来,皇阿玛,若是因此延误了军机,您就怪儿臣吧。”
&esp;&esp;岚琪心头一紧,屋子里静了好久,不知玄烨是说不出话,还是又昏睡过去了。岚琪忍不住要进去看一眼,玄烨终于长长一叹:“你啊,你啊……这样子,怎么做皇帝?”
&esp;&esp;却不知为何,岚琪热泪盈眶,她不知道自己在感动什么,想到那天从十三手里掉出来的信。玄烨一心一意拦着儿子不让他回来,没想到最后却是胤禛做了这件事,这孩子是不懂还是宁愿去面对可能的麻烦,他在成全谁?
&esp;&esp;环春不知这些事,过来问:“主子,膳食要不要收了,四爷还吃吗?”
&esp;&esp;岚琪回过神,想到玄烨那声长叹,便吩咐环春:“派人去把胤祥找来,我有事情要交代给他。”
&esp;&esp;环春不解,只能照着吩咐去做。而
&esp;&esp;十三匆匆赶来畅春园,怎么也没想到,额娘要他去把四哥寄给十四弟的信截回来。
&esp;&esp;如同拦截八阿哥他们发出的信函,拦下四哥的信对胤祥来说轻而易举。可岚琪怕他有私心,下了死命就是追到青海也要把信追回来。果然两天后,胤祥就把信送了回来。
&esp;&esp;可胤祥在玄烨和岚琪面前哭了,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哭得那么伤心。他的生母早逝,同胞的两个妹妹出嫁没多久也早逝,他对于亲人手足的珍惜,都在这眼泪里。
&esp;&esp;那封信,在玄烨的要求下,谁也没打开看一眼,皇帝说或许可以留着将来给十四看。而说拦截这封信的,必须是皇帝,他再三叮嘱岚琪:“不是怕他恨你,而是你总要给儿子有一处可以慰藉,不然他太可怜。”
&esp;&esp;几日后,四阿哥率众皇子、宗室子弟、满朝文武,以天子行祀的规格祭告天、地、社稷。他。仁寿皇太后因伤寒未能接受宗室文武的朝拜,一时又传出闲话。明明宫内一切安宁,皇帝和十四阿哥之间未起过任何冲突,外头却总有谣言散播,说他们兄弟反目,说他们母子反目。皇帝心怀天下不在乎,皇太后听了一辈子的闲言碎语,更不会在乎。
&esp;&esp;三月里,皇帝加封隆科多、马齐、年羹尧太子太保,封年羹尧三等公爵。一朝天子一朝臣,雍正朝伊始,朝堂上几大权势初见眉目。佟佳氏以皇亲之尊屹立不倒,富察氏开始撑起一片天,年氏日益强大,再有怡亲王为臂膀亲信,雍正帝真正君临天下指点江山。
&esp;&esp;然而朝堂上任何事,宗亲里任何热闹,都难以让太后提起兴趣,她只是安逸地静养在永和宫里。皇帝曾请太后移居慈宁宫,太后说她昔日在慈宁宫承欢膝下,侍奉太皇太后十几年,太皇太后之尊,岂是后人能轻易比肩,那是太皇太后居住过的地方,她没有资格入主。而永和宫是先帝赐给她的家,她想在这里度过最后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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