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算,五皇子当即坐不住了,空了半天找到公主府上来,张口对着裴其姝就先是一大段抱怨:“怎么整日都窝在府上?我听阿娘说,你除了三两天进宫瞧瞧她,剩下就哪里也不去了?静然现在也不在洛阳了,你一个人呆着有什么意思,怎么不多出去瞧瞧看看?不会是心里还在生着我的气吧……”
“你用你的脑子想一想,我不出去,是为了谁?”裴其姝烦不胜烦地扔了手头的杂谈在案上,拿了笔出来练字静心,一针见血道,“你这回洛阳才多久?手头的事情都理顺了么?”
“我们两个不同时出现在人前还好些,同时在场,是钦等着旁人拿来比比划划,生怕没有人能看得出来其中的端倪与猫腻么?”
事实上,裴其姝现在连真宗皇帝都很少见了。
她自回宫以来,除了在洛阳城门外那次,和后面在中门与东宫太子一行人撞了个正着……其余时刻,不是去见宓贵妃,就是老老实实窝在自己府上,进去来往,也都规规矩矩地戴了帷帽遮面。
“倒也不必这么忌讳吧,”五皇子讪讪地低头摸了摸鼻尖,委婉表示,“我觉得,那些人也都还好应付吧……”
“既然好应付,你当初怎么不直接带着嫁了人的我一起回宫,”裴其姝懒得搭理他,无声冷笑着反问道,“还要我先错在后面等三个月?”
——不就是打着人的一个惯性思维与想法误区么?
从裴其姝南下杭州到五皇子归洛,中间洛阳城中的众人与“五皇子”空白了有几个月的时光,有些更远些的,比如走之前都好久没同桌吃过饭了、抑或者像梁悯之卢宿那样一直到快过年才赶回来洛阳的,这就可能连半年都有了……乍然再见,记忆不稳,有些许的对不上惊现,也不容易招惹人怀疑。
毕竟,谁出去走一趟看遍山川四野,还不能畅达心胸、变换些行事惯俗了?
但如果两个人老是同时、同地出现……有些事情,比着比着,就不好说了。
五皇子自知理亏,坐到裴其姝对面,打眼细细瞧着她写得那一手漂亮的馆阁体,怔怔道:“那也不能老这样让你避着啊……”
“这都是小事,我问你,”裴其姝蹙眉道,“你为什么要把柳书俞给发配了出去?”
“柳书俞性情疏狂,行事不检,容易招惹是非、引人攻讦,”五皇子连忙表示,“我知道他是你的人,我也没有敢真的把他怎么样,只是让他先外放出去做一段日子官而已……这也算是发配么?”
“一回便罢了,”裴其姝闭了闭眼,忍着脾气道,“但是梁悯之、梅子野、卢宿这三个人,你不许再动了……我留着他们在松鹤堂还有用,有些事情换了个人手做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你当初也承诺过我,会帮我好好地把松鹤堂做下来的。”
五皇子神色微僵。
“卢宿很好,梅家兄弟,”五皇子微微蹙眉,试探着裴其姝的口风缓缓道,“梅叙是个一贯首鼠两端墙头草,梅子野倒也无妨……但是姝姝,梁悯之不可以。”
“你知道,”五皇子寒着脸道,“他老子梁任其实早早便投靠了东宫过去么?”
“梁任是内阁首辅,他是父皇的人,”裴其姝扔了笔,烦躁地与五皇子争辩道,“就算他有时与东宫过从稍密,也说明不了什么……你如果连梁任都视作非要除之而后快的对象话,那整个内阁,你还打算留下谁?”
五皇子阴着脸不吭声了。
“按着你的标准来,梁任算东宫的人,那秦岱更是了,起码梁任还主要是为父皇做事,秦老爷子的脾气上来,连父皇的面子都不给,却很乐意听东宫的意思,”裴其姝直言不讳道,“那这样看,整个御史台也都不干净了……哥,你倘若是真心想要当皇帝的话,就总不能把自己剩成一个光杆司令吧?”
“满朝文武,”五皇子沉着脸,阴郁而烦躁道,“就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是,”裴其姝无声叹气,“所以你要把他们全都杀了么?”
“我把太子杀了,”五皇子冷冷一笑,森森道,“这一切都全一了百了了。”
裴其姝心头微微一窒。
“是,你是可以杀了他,只要你心里有了章程,你大可从心去做,反正我也拦不了你什么,”裴其姝抿了抿唇,只缓缓反问五皇子道,“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杀了他之后的事呢?”
“一旦有错漏反噬,”裴其姝定定道,“你打算让我们怎么办?”
五皇子僵了许久,才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下,肯定道:“你还是忘不了他……你心里,恐怕从来就没有真正放得下他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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