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请。”店里的小伙计笑着弯腰领路,将霍澜音领进浴间。进了浴间,霍澜音有些惊讶。四楼的浴间很大,似乎是两间客房并在一起的大小。而且用上等的木料拼成了一处沐浴的水池,氤氲的水汽间,飘着淡淡的木香。几个小丫鬟正在一桶一桶往池中添水。店伙计退了出去,霍澜音让几个丫鬟也下去。她立在池边解下脏兮兮的泥衣,先用兑好的温水浇冲身上的泥沙。水温没有兑好,有些凉。霍澜音不由打了个寒颤。她很快冲刷完,迈进水池里。池子里的水很热,温暖包围着她。她靠着一边,慢慢感受着热水卷走体内的寒意。她长长舒了口气。被热水包裹着很舒服,她挺直的脊背慢慢柔软下来,捧起一捧热水拂到脸颊。木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香气。这世间独一无二,只属于霍澜音的味道。霍澜音坐在热水中,逐渐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慢吞吞地闭上了眼睛。屋子里静悄悄的,闭上眼睛的时候,霍澜音隐约意识到自己淋雨似乎发烧了。她用手背贴在额头,果然有些热。可是她很累,水里很舒服,一时之间不想动,只想这样一直闭着眼睛泡在热水中。房门被推开了。霍澜音听见了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谁能进来呢?只能是卫瞻。而且霍澜音听得出来卫瞻的脚步声。她实在是觉得太乏了,直到卫瞻走到她身侧停下脚步,她都没有睁开眼睛。她隐隐约约猜到自己好像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霍澜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早上,晨曦从窗棱缝隙透进屋内。她嗓子很难受,像含了一根羽毛,她在睡梦中想要撕开自己的喉咙,将那根扫来扫去的羽毛弄走。可是她一动不能动,难受得很。许久之后,她眼睫颤了颤,终于醒了过来。刚刚睁开眼睛,即使屋内光线昏暗,她还是有些不适应,有些迟钝地望着床顶好一会儿,轻轻眨了下眼睛,紧接着是喉间的一阵难受,迫使她立刻咳了起来。随着她咳的第一声,那根藏在嗓子里的羽毛好似一下子被赶走了,可是嗓子却好像被撕开,火辣辣地疼着。她手指压在自己的嗓子,压抑着克制不住地一阵阵咳嗽,眉心紧拧,咳得眼角湿润。“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卫瞻大步从外面走进来,他停在床榻边,看着霍澜音咳嗽皱起眉。在霍澜音撑着床榻想要坐起来的时候,他弯腰,扶了一把,然后转身去倒水。“谢谢……”霍澜音一开口,被自己沙哑的嗓音惊了一下。她接过卫瞻递过来的水,想喝。可是白瓷杯还没碰到她的唇,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握着瓷杯的手在发抖。手指软趴趴的,明明紧紧握着杯子,却又感受不真切,好像并没有握住似的,继而越发用力地攥着,关节发白。杯中水轻晃,洒出来一些,湿了她发白的唇。她手中一空,白瓷杯已经被卫瞻夺了去。卫瞻面无表情地在床边坐下,顺手整理了一下长衫前摆,然后将白瓷杯递到霍澜音口前,喂她喝。霍澜音垂下眼睛,在轻晃的水面上看见自己脸色苍白的样子。她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水。很渴,干涩的嗓子好似沙漠一样需要水来拯救。她默默喝着水,一口接着一口,将白瓷杯里的水都喝光了,然后抬起眼睛去看卫瞻。“还要?”卫瞻问。她点头。卫瞻又倒了一杯,这次喂她前,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有些烧,不过已经不是昨日高烧时的滚烫。这次霍澜音没有将白瓷杯里的水都喝光,还剩了一些就不再喝。不过她明显感觉到嗓子稍微好受了些。卫瞻躬身,将白瓷杯放在床头小几,道:“等着。”他出去了,再进来的时候,手中端着刚煎好的药。霍澜音醒来时他不在房中,正是在外面煎药。煎药这种事本不用他来做,不过他心里烦躁,迫切地想要找些事情做,才将煎药的店伙计撵了,自己来煎药。重新回到房间,卫瞻瞥了霍澜音一眼,还是他离开前的模样,好像根本没有动过。他重新在床边坐下,也没说话,默默捏着勺子搅动漆碗里的汤药。炎炎夏日,温度很高。这药又是刚煎好,很烫。他握着碗的手掌因过热的温度,微微发红。霍澜音侧过脸,望着卫瞻。卫瞻低着头,专注地搅着碗里的汤药,吹了又吹。他没有抬头,好似并不知道霍澜音在看着他。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卫瞻手中汤匙一下又一下碰着瓷碗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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