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澜音摇头,使劲儿摇头。卫瞻觉得自己在这偏殿里多待一会儿,这脑子就要被药臭味儿熏得脑子炸开。他努力克制着暴躁,双手握住霍澜音的肩,俯下身来于她平视。“音音,你自己乖乖在浴桶里泡一会儿,有糖,有好多糖。”卫瞻晃了晃一个湛蓝的小瓷瓶,他每次给霍澜音糖果吃都是从这个小瓷瓶里倒出糖粒。霍澜音一看见这个瓷瓶,眼睛就亮了起来。“嗯嗯!”她使劲儿点头。“去。”卫瞻握着她的肩膀,将她往药浴浴桶推了推。霍澜音回过头来,歪着小脑瓜看了卫瞻一眼,冲他扯起嘴角笑了笑,然后低着头认真地脱衣服。药臭味儿逼得卫瞻大步退了出去,他一口气走出一段距离,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他没有立刻走开,忍着恶心,听了听,直到听见偏殿里传出水声,这才离开。他黑着脸往正殿去,步子忽然停下来,回头望向偏殿的方向,皱起眉。他又遮了回去。推开门,看见霍澜音站在浴桶外面,弯着腰去泼浴桶里的水,水洒了一地,也洒了她一身。上襦还穿上她的身上,衣襟却解了开,里面的心衣被她脱了下来,系在她的口鼻。——她嫌弃药的味道太臭,要捂住鼻子嘴巴才行。听见推门声,她转过头去,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怯生生地望着卫瞻。作弊被抓到了……看着卫瞻一步步朝她走来,霍澜音吸了吸鼻子就想哭。她哼唧了两声,委屈地说:“臭臭,臭臭!”一瞬间,卫瞻想起往昔霍澜音一次次面不改色喝药的模样。他甚至曾感慨她竟不嫌弃药的味道重,喝药如饮水。原来,她也会嫌弃药的味道臭。若是现在再喂她喝药,她是不是会因为味苦而哭鼻子?卫瞻将捂着她口鼻的心衣解开,目光复杂地望着她,也不说话。他不说话,霍澜音以为他不高兴,去攥他的手,将他的拇指攥在掌心里晃呀晃。可是卫瞻一声不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哄他不好用了吗?还是要被推到水里去吗?还是那么臭那么脏的水。“让让坏!”霍澜哼唧两声,耍小脾气地甩开卫瞻的手。卫瞻回过神来,他捏了捏霍澜音的脸,耐着性子哄她:“让让陪你一起好不好?”霍澜音眨了眨眼睛,歪着头,视线落在卫瞻腰间的小瓷瓶。然后她的视线跟着卫瞻的动作,眼巴巴看着他从小瓷瓶里倒出一粒鹅黄色的糖豆豆塞进她的嘴里。霍澜音笑了。她咔嚓咔嚓咬着糖豆豆,任由卫瞻给她脱衣服。当卫瞻将她抱进浴桶里的时候,她拧着眉哼哼唧唧地不愿意,可是一回头看着卫瞻脸色阴沉,她瘪瘪嘴,低着头不说话了。卫瞻让霍澜音坐在他的腿上,粘稠的药液浸了两个人的身体。他垂着头,阖着眼,药蛊的作祟,他不得不努力克制着体内的暴戾,忍受着这让他想要发疯的药臭味儿。许久之后,卫瞻忽然觉得不对劲。向来爱动不安分的霍澜音竟然过了这么久一点响动都没有。他睁开眼睛,发现霍澜音的脸色有点不对劲。卫瞻握着霍澜音的下巴,抬起她的脸,震惊地发现她的脸色几乎是惨白。霍澜音睁开眼睛,而她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恐惧。“音音?”卫瞻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后背。霍澜音的身子忽然剧烈颤了一下,紧接着开始一直发抖。“不要!不要!”她想从浴桶里逃出去,拼命地挣扎。她这样剧烈的抗拒是卫瞻没有想到的,他也不敢阻拦,只好暂时由着她。霍澜音从浴桶里逃出来,地面的水渍让她滑到,她蜷缩着,抱着膝,不停地发抖,一直断断续续地喊着不要。卫瞻赶忙追出去,怕她冷,拿了衣架上的长衫盖在她的身上。霍澜音忽然尖叫了一声,像个小孩子一样哭着喊:“不要,你不要捅我!”卫瞻为她盖长衫的手僵在那里。他抬头,望向浴桶。殿内潮湿昏暗。似曾相识的画面浮现在眼前。那些曾经于他而言的温柔餍足,于她而言又是什么?即使她伤了脑子变成小孩子也不能忘记那些恐惧吗?她怕黑怕水,是因为他在黑暗的房间和浴室里给她留下太多不美好的记忆吗?卫瞻落荒而逃。他一身狼狈脚步凌乱地出了偏殿,令守在外面的莺时进去照顾霍澜音。莺时看了眼卫瞻的脸色,赶忙小跑着进了偏殿伺候。卫瞻将手压在心口,几乎抑制不住那颗心撕裂般的疼痛。卫瞻在偌大的宫殿跌跌撞撞,他弯下腰,手肘压在廊柱间的围栏,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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