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只要你想。”一号说,“因为他很爱你。”“但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几年后,也或许你直到死,都等不回来他。”一号补充道。“我会等的。”苏锦之从地上站起来,因为长久的下跪,他留下了后遗症的左膝盖处传来钻心的痛,“我会一直等的,因为我也爱他。”一号冷冷地哼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让你们不要入戏太深,一个都不肯听……”它的声音太轻,苏锦之根本没有听清一号在说什么,他现在整个人狼狈得不行,因为要参加慕安和柳维婚宴的礼服被他蹂躏得皱巴巴的,他脸上还有着干涸的泪痕,两只眼睛都哭得很肿。如果谢殊在的话,一定会很心疼地给他擦眼泪的。但是现在没有谢殊,苏锦之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擦去剩余的泪迹,一瘸一拐地从地上站起往回走。结果刚一回头,他就看到了谢殊站在他的离他不远处的地方。谢殊穿着一身西装,脸上还有着那一道疤,他周围围着一些像是保镖的人,将他护在中间,看上去像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他的眉他的眼还是苏锦之熟悉的模样,只是那双深灰色眼睛望过来的视线,是陌生的,像是完全不认识他这个人一样。站在他的身边的一个人见谢殊一直盯着他看,小心地凑到谢殊身边:“老大,他一直在看你。”那个人问谢殊:“你认识他吗?”这极为熟悉一幕,与脑海中的某个模糊记忆画面迅速重叠,好像也有人这么问过他——“他一直在看你。”“你认识他吗?”而他是怎么回答的呢?“不认识。”对的,似乎就是这个回答。“我不认识他。”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谢殊又看了他一眼,继而就移开了视线。苏锦之怔怔地望着他,重逢的喜悦退却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口的委屈和难过。你怎么可以忘记我呢……我们明明那么相爱……但是这些都没关系,你忘了我,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你不记得爱过我,也没有关系,我会一直爱你,永远爱你,你只需要在我们相遇时重新爱上我就可以了。苏锦之打起勇气,想要上前和谢殊说话,谢殊却看也不看他,在身边保镖的保护下进了一辆黑色的车。苏锦之又愣在了原地,委屈了三秒赶紧记下车牌号,打算回去查查。结果那辆车没有立刻开走,而是慢慢挪到了他身边,深色的车窗降下来,露出了谢殊的脸。苏锦之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谢殊问他:“我们以前见过吗?”苏锦之赶紧点头:“见过!”“哦。”谢殊淡淡地应了一声,深色的车窗就被升上去了。然后苏锦之就看着那辆黑色的车驶远。苏锦之眼睛蓦地一红,委屈的情绪都快溢出来了,难过地看着谢殊坐的那辆车渐渐消失在他视线尽头,这才垂下脑袋转身朝慕安和柳维举行婚礼的酒店走去。然而走了没多久,那辆黑色的车又驶回他的身边了,车窗被降下来。谢殊的嘴角斜斜勾着,深邃的灰色眼睛里满是笑意,那张在其他人看来凶神恶煞的刀疤脸,此刻在苏锦之眼里简直帅得惨绝人寰,他笑着问他:“小东西,你一直在盯着我,你是喜欢我吗?”“不。”苏锦之摇摇头,“我是爱你。”谢殊一下子就被他逗乐了:“那你会一直爱我吗?”苏锦之红着眼眶,极为肯定地说道:“会的,我会永远爱你。”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谢殊又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然后忽然开了车门,长腿一迈站到他的面前,捏住他的下巴俯身直接就在他的唇上舔了一下:“你真可爱,做我男朋友吧。”苏锦之抬手抱住他,抿着唇轻轻笑了起来:“好。”尸穸1三月初,天刚放晴,蒙蒙的桃花香醺得人沉沉欲醉。青石砖铺就成的长街上还带着湿润的水汽,被方才那场初春的细雨打湿成深深的黛蓝色,一阵清风忽来,几瓣淡粉色的桃花便翩跹着落到了石砖上。街上的行人在雨停了后便渐渐多了起来,人声喧嚣。一顶红边轿子穿过人群走到这条青石砖路的尽头,转入右边的一条阴窄小巷。外面虽然刚歇了雨,天还有些阴,但仍是白得晃眼,然而进了这条阴窄小巷后,便有种整个天都暗了下来的错觉。巷边的白墙又高又破,攀爬着死去的藤蔓,几只黑色的野猫发出凄厉的叫声,从墙头越进门窗紧闭的人家院子里,不断的阵阵阴风呼啸着扫过耳畔,吹得人心中瓦凉。“到地了到地了,小心些落轿,别颠着三爷——”一小厮打扮的人吆喝着,指挥抬轿的轿夫将轿子落于一座古朴老旧的大宅子前,随后佝着身子站好,谄媚道,“三爷,这儿就是方宅了。”小厮话音一落,轿帘就被人用手轻轻拨开。那只手皮肉白皙,指尖透粉,纤美得宛如绝世美玉,腕间细有一条红绳,红绳中央串有一枚深色近黑的铜钱。“就是这了?”手的主人开口,声音清润儒雅,如春日细雨脉脉含情,只是他说话间不时轻咳几下,似乎身体极差。“是的,方老爷和方夫人都在门口等您呢。”小厮感觉端了小凳放到地上,又凑到轿口前搀着轿中人小心下马车,“三爷,您小心些踩地。”方泊鑫见轿中的青年稳稳地站到了地上,便急急迎了上去:“苏三爷,方某候您多时了。”那下轿的青年穿着一袭月霜色的锦缎长褂,左肩处绣有一杈玉色红蕊的海棠花,因着春寒料峭,所以他还在颈间系了一条白貂披风。“方老爷。”青年抬手对他淡笑,才开口说着三个字,又以手握拳抵住嘴唇轻轻地咳了起来,细细的眉蹙紧,本就苍白似纸的脸色更白了几分。方泊鑫看着青年一副马上就要昏死过去的模样,心惊胆战地去搀扶他:“苏三爷,您还好吧?”“无事,让方老爷担心了。”苏锦之不做痕迹地推开方老爷扶着他的手,抬头望了一眼这座老旧的大宅子。在旁人看来,这座方家大宅只是人少了些,又加之落在这么一条暗窄巷子的尽头才这般阴凉死沉,但在开了阴阳眼的苏锦之看来,这座宅子何止只是有些阴森,简直就是鬼气冲天。今晚回去他肯定又要做噩梦了!想到这里,苏锦之本来就摇摇欲坠的身子更是狠狠地晃了两下,让人觉得他下一刻就要倒地一般虚弱,吓得方泊鑫又挨近了他一些,好在苏锦之真的晕过去时扶住他不让他摔倒在地上:“苏三爷,外边凉风大,不如我们进去再说?”“好……咳咳……”苏锦之像个肺痨鬼似的捂着嘴巴又咳了几下,腿抖得更厉害了,在跨进门槛的时候还差点绊倒了。然而他在进门之后,看着满目的黑红色更是觉得他下一刻就要被吓晕过去了——这方家宅子,已经几乎快成为一座阴宅了。何为阴宅?阴人住阴宅,阳人住阳宅,阳宅里住的是活人,阴宅里住的,当然就是死人了。方家大宅的风水为上佳,这样宅子活人多人气旺盛时,自然会是一座阳气汇聚的富贵之家;但如今住在里头的死人已经多于活人数倍了,阳气压不住阴气,就变成一座活坟——死人与生人同住之地。在这样的情况下,宅子即使在一日中阳气最盛的正午时分,也会觉得阴气森森,黑沉无比,需得点灯才能看清事物。但偏偏这方家人屋子里到处挂满了红布红幔,似乎想借此冲喜一般,弄得极为艳丽,蜡烛一点,入目便是满目红光,与屋子里原本的鬼气相应,更像是大凶的血煞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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