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掌印究竟在怕什么?为何如此忌讳我入宫?”苏陌问道。
裴寻芳手中一用劲,将苏陌抱得更紧了。
“……疼。”苏陌道。
“咱家怕什么,公子当真不知?李长薄一番苦肉计就能让公子有此反应,公子问咱家怕什么!”
“掌印对我如此没有信心吗?”
“公子何时给过咱家信心!”裴寻芳道。
苏陌被那双凤眸刺疼,胸腔起伏着:“掌印没有权力决定我的去留。”
裴寻芳幽幽笼着苏陌:“公子不愿走,是舍不得帝城,舍不得李长薄,还是不屑与咱家这等肮脏阉人为伍?”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陌急了,忙道,“我说过,我来此一趟,就有我必须要做的事,必须要救赎的人,季清川心愿未了,帝城之事未尽,我还不能走,这是我的道,我不能逃。”
“公子的道,可曾有一瞬……也包括咱家?”
夜风吹过茂密的百年老树,沙沙作响。
裴寻芳的眸光像摇碎的树影。
苏陌移开目光,将脸靠在裴寻芳怀里,良久,他闷声道:“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十八年前,庸军破洛阳城,一夜之间,齐国亡了,那时,你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你遇到了一位先生,他救你性命,授你知识,亲自送你到帝城,还为你取名,绮陌寻芳惜少年,你高兴了很久,说你很喜欢这个名字。”
裴寻芳停住脚步,他抱着苏陌站在枝叶庞大的古树下。
古老的月光透过树叶洒下来,照在苏陌脸上,美得不真实。
“你说是你运气好,得到了神仙的眷顾,可一切皆有因果,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眷顾,你说是吗?”
“公子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裴寻芳神色浮动。
苏陌仰头看他:“你闭上眼。”
裴寻芳眼睫微颤着。
苏陌白皙的指尖抚过裴寻芳锋利的长眉,睫毛缓缓阖上,他闭上眼,便宛若宝剑收入剑鞘,收敛了锐利锋芒。
苏陌心跳得厉害,他知道这么做很冒险,可若不给他吃一颗定心丸怕是很难收场。
裴寻芳还是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雪色衣领不沾一点污渍,发髻束得一丝不苟,黑色纱帽衬着他的眉眼,有一种难言的禁欲感。
一如那些难言的梦里,缱绻凌乱的床榻上,苏陌不着寸缕,而他,永远衣着整齐。
苏陌忽而很想破坏他身上这种齐整感,想看他失态看他衣衫不整。
苏陌深吸了一口气,道:“洛阳城一战,你国破家亡,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侯爷变成人人可欺的亡国奴,那位先生是你唯一的光,你一直想再见他一面,对吗?”
裴寻芳脸紧绷着。
“你怪先生不辞而别,你找了他许多年,你可知,或许,在世界的另一头,他也在很努力走向你。”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苏陌轻轻吐气,“裴寻芳,你睁眼看看,我是谁?”
裴寻芳倏地睁眼。
怀中人不知何时已戴上半扇银狐面具,那惊人的半张脸与眉眼,与记忆中戴着面具的先生一模一样。
那双眼天生就有蛊惑人心的力量,美丽的花瓣一般的唇仍在一张一合说着蛊惑的话。
苏陌道:“叫、我、先、生。”
裴寻芳全身僵住。
裴寻芳从山海关血杀一路只为回到帝城守着苏陌的情景,苏陌化身先生救下少年裴寻芳的情景,交错的场景如洪水海啸冲蚀着裴寻芳。
被驱逐、被遗弃的不解与痛苦。
被在意、被保护的温暖与幸福。
两种混乱的情绪将裴寻芳裹挟,他忽而如爆发的兽,将苏陌扑倒在盘根错节的大树根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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