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小心翼翼地把手覆在她紧握的拳上,低声问,“蓁蓁,你怎么了?”
一地滚烫的泪滴在岁岁的手背上,岁岁一惊,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蓁蓁落泪,她印象中的蓁蓁特别坚韧,如一棵参天大树般向阳而生,强大到让她一度觉得这世间没有任何人能伤到她。
她的视线在席间每个人的脸上掠过,最后停在一脸威严与骄傲的轩辕王脸上。岁岁觉着她好似明白了一些,她突然站起,引得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蓁蓁身子不适,我先陪她回屋。两位陛下,你们慢用。”说罢,她就去拉蓁蓁的手。
第一下,没有拉起。她心里不禁有些慌张,生怕蓁蓁一个冲动,下一秒就唤出她的黄金大弓来。
她又使了些力气,蓁蓁缓缓起身,低着头随岁岁离去。
一进大殿,岁岁便连忙反手把门关上,又匆忙而草率地布下禁制。
蓁蓁重重的一拳砸在门上,似发泄又似仇恨,“那个人,当年不仅差点取我性命,还百般折辱我师父。我真恨不得一箭射穿他的心口!”
岁岁咬着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宽慰蓁蓁。毕竟,在这样汹涌的恨意面前,所有的安慰都是苍白的。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让师父…让你们跟着我一起承担任何的恶果。我也做不到像师父那般若无其事地与那个人坐在一张桌上吃饭。”蓁蓁的手指牢牢地扣着门扉上的雕花,痛苦地闭着眼,“一千年了,我也以为我已经释怀了,可是今日一见了他,那些屈辱与恨意就都觉醒过来。它们都在这里!”她指着自己的心口,泪如泉涌,“它们…一直都在!”
岁岁思索了一瞬,温和地说,“我不止一次地问过白泽,是如何放下那些痛苦的过往和屈辱,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人若是一直活在过去,除了让亲者痛仇者快,根本就没有任何好处。反而更应该好好地活着,痛快肆意地生活,这样的话,当你再次站在仇人面前时,才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蓁蓁泪眼盈盈地看着岁岁。
岁岁狡黠一笑,半开玩笑地说,“简单来理解就是——气死他!”
蓁蓁看着岁岁一脸孩子气的笑容,一时不知该气该笑。岁岁又一本正经地说,“你看你师父,如今伤也好了,咒也解了,身边有个漂亮能干超会赚钱的徒弟,还娶了我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夫人。关于未来皆是美好的期盼。可是再看看轩辕王,舅舅说他已经没几年的阳寿啦。他的夫人早逝,子女都战死沙场,唯一的孙儿也并不与他亲近…有个事你还不知道吧?”
岁岁故意压低了嗓门,神秘兮兮地说,“今日一早,舅舅把小月顶上所有供他差遣的侍卫也都调走了。所以,他现在只是个孤寡老人,过着凄凉孤独的晚年而已。”
“为何突然调走侍卫?”蓁蓁警觉地问,是一种对反常事物的本能的敏锐。那一瞬,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先前的崩溃与无助。
岁岁一愣,又不在意地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怎么知道,帝王心哪是我能揣测的。”
蓁蓁眉头轻蹙,狐疑地看着岁岁。
岁岁笑嘻嘻地挽着她的臂弯,边走边说,“所以,轩辕王已应了白泽当年对他的预言。朝堂之上他确实受万民敬仰,是这个国家的开国帝王,我们谁都不能否认他的功绩。但朝堂之下,他夫妻离心,鳏寡孤独。他最爱的权势,他最渴望的亲情,全都失去了。”
岁岁又拉着蓁蓁在茶榻上坐下,两人好似闺中蜜友般,说着一些悄悄话。
她给蓁蓁倒了杯茶,又说,“他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他活着,就是一种惩罚。我们明天就离开了,去过属于我们自己的未来,余生都不会再与他相见。而他,永远会记得白泽的‘诅咒’,继续活在对白泽的恨意里,直到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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