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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池水四周,遮掩着浅色轻纱。风一吹,纱帘便卷起一块,很快又垂落,不叫人瞧清里面的景致。
女人长发滴着水,湿透的发梢紧贴光滑如玉的背,她伏在汉白玉池沿上,足尖打着水面,半回过头,瞥了眼另一角背靠池壁不知正在沉思还是小憩的男人。
“翰郎,人家跟了你这么久,什么时候才能给个实实在在的名分,跟家里那位说说,带我回去呀?”女人声音听来娇怯怯的,细细的嗓子裹着浓浓的风情,说起话来酥媚入骨。
男人听得一笑,从池边拿过酒来,唇边噙了抹冷嘲,“雪儿又说糊涂话了。”
女人笑容僵在脸上,半晌才恢复如常。
她滑进水里,游到他身边,软绵绵紧贴着他,“翰郎,人家想日日夜夜跟你在一块儿……你就舍得,我一直在外漂泊无依?我一个弱女子,独自在……”
“钱不够吗?”男人笑了声,“明儿去账上给你支二百两先使着,仆役婢女,都买了给你,怎么就独自漂泊?还是说,小院不够住,非得住到我家里去?要不要我休了妻房,给你腾地儿?”
“翰郎,人家不是那个意思……”
“既不是,那就不要再说这种废话。”男人神色一凛,抬手挥开女人,“你又不是那懵懂少女,装出这幅做派给谁看?当爷是个傻的?你说你多大来着?十九?爷不稀罕拆穿你,看你这幅皮肉还过得去,哄着你玩几日,蹬鼻子上脸把爷当成了冤大头了?”
“翰郎,我……”
“晦气!”他转身爬上岸,抓起衣裳头也不回的走了。
女人望着他的背影,红着眼睛咬紧牙,把满腹咒骂咽了回去。
她安如雪本是伯世子妾,甚至本可做那西北副将的正妻,如今委曲求全来给一个地方小吏做外室,竟还被如此折辱嫌弃。
她不知自己究竟错了哪个环节,明明她可以将那些蠢笨男人玩弄在股掌之间。哈萨图为了她,不做官,甚至连命都不要,她嫌西北风沙大条件差,嫌他粗蛮不识字,她不要他,转头就搭上了俊美的梁世子。可没想到梁霄没她想的那样好,他太窝囊了,脾气又差,梁家上上下下都爱跟她作对,搞得她差点死在那个家。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也遇上许多男人愿意娶她。她左挑右选,选了眼前这个最好的,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却不懂得珍惜她?
她真的很害怕。女人的青春如此短暂,她没多少年华可以浪费了。不抓紧为自己寻个出路来,这辈子难道真要孤独终老不成?不行,她必须想办法解决掉这个男人。她需要名分,需要荣华富贵来帮她维持容貌和体面,她要锦衣玉食,要呼奴唤婢,要当人上人,她怎么可以就此满足做一个二百两银子就被打发掉的、上不得台面的外室?
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如果……如果她有孕了呢?如果她有了男人的孩子,他一定不会对那孩子不管不顾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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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节,明筝有些迎来送往的事要处理。忙完外头的事,回到内园时已是午后,桃桃被抱到上院瞧老太君去了,厨上煮了腊八粥,瑗华心疼她午间没吃好,端了一碗送过来。
“侯爷用过不曾?”尝了一小口,香甜味美,煮的豆子和米都是软糯的。
瑗华摇摇头:“侯爷午间没回来。”
“再去盛一钵来,我带去晖草堂,跟侯爷一块儿用。”明筝对镜重新理了理头发,想一想,把头上那支翡翠镶百宝的华胜取下来,换了两枚坠流苏的珠子簪。
晖草堂在内园,离他们院落不远,踏着扫过雪的小径,不一会儿就到了。
瑗华没跟进去,在抱厦接过明筝解下来的皮毛大氅。
走入里间,陆筠眼睛盯着书卷,立在书阁前头,没回头,“来了?”
不用瞧也知来人是谁。
明筝把托盘放在桌案上,绕过来瞧他手里的书。
是本宋代词人的专册,他平时瞧兵书多,看唐诗宋词很少,她不免多瞧了两眼,“侯爷今儿兴致怎么这样好,看起这些书来?”
陆筠读完最后一阙,把书阖上放回书阁,转过脸来,“桃桃问我谁是东坡肉,我解释了,为免她往后问的更深,临时抱佛脚来补补功课。”
说得明筝笑起来,他虽是个武人,可这些诗文词赋还不见得能难得倒他。多半有什么心烦的事,想借着看书静一静心。
“侯爷来吃碗粥,我尝过了,很是不错,特地给您带了些来。”她携着他的手朝外走。
狭窄的书阁之间,空间逼仄的小道上,光线有些暗淡,陆筠还记得头回他带她来此,还是未成婚的时候,他把年少时写过她名字的那些书页指给她瞧,他把她推在身后的书架上吻她的嘴……
仿佛过去了许多年,记忆都变得那般渺远。
已经忘了那是何年何月,是冬天还是夏天。但他记得她气息慌乱的红着脸的模样,记得她软软的靠在书架上,一开始还挣扎推拒,渐渐没了力气,他当时曾想过,如果他再恶劣一点……
他忍耐住,为着尊重她,为着不叫她害怕的逃得更远。
他忍耐了许多年……
如今何用忍,她已完完全全是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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