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害羞了,隔着兔毛捧住脸颊:“你看我做什么?”
他扬起下颌,望着天笑了会儿,但表情依旧平淡,甚至有些严正、有些不自然,只有唇角向上勾着,叫人能瞧出他的愉悦:“看到你想到自己的夫人了,你和她超级像呀。”
我心情有些复杂:“大哥,我这脸也没露出来啊,你怎么看出我同你夫人像的?”
这厮这才意识到不对,赶紧收住笑容摸了摸面皮,再低头看我时连声音都变得低沉了一些,音色已跟姜初照已大不同:“抱歉,在下方才高兴过头一时唐突。大概是思念夫人过度,我夫人她……她撇下我出去游玩,我已经找她许久了。”
我有些同情他:“那找到了吗?”
“嗯,我猜很快就会找到了。”他说。
很快找到就是没找到啊,但他一点儿都不低落,反而很欣喜、很雀跃地冲我笑了笑。
*
如此便结识了到长安城以来第一个朋友。
他捏着我的衣袖挡在我前头,带我挤出了熙熙攘攘的万宝街,恰好遇到果儿和季向星在街头找我,于是三人汇合,准备回家煮羊肉汤。
天可作证,我真的是同他随口客气了一句:“我们住在城南云庆坊,改日公子得闲的话,可以去家中做客。”
结果这有妇之夫就撸起袖子接过季向星手中的羊骨和羊肉,用低沉舒缓的音色不要脸地说了句:“在下刚刚失业,现在日日得闲,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去你家中做客。”
我略微迟疑了一下下,就听他豪爽道:“就当是你赔我风筝了。”
果儿是个看脸的人,若是一个模样好看的公子想去我们家中做客,她可能早就同意了,但看到这毫无特色的模样,她立刻警觉提防起来,掏出个二两的碎银子递给他,凶巴巴道:“这就当做是赔你风筝了,别再缠着我家公子。”
那厮并不生气,依旧盯着我,只是变了模样,委屈开口,字字句句敲打着我脆弱的良心:“我那风筝是唯一一个年画风格的,被踩坏后就再也买不到了。”
我实在心虚,沉默三秒后大手一挥做主了:“那来吧,不过是多一双筷子的事儿!”
像是怕我们把他丢下一样,他一溜烟儿就蹿进了我们的豪华马车,转身把我拉上去后,用赞叹的语气说:“这马车很是炫目,很有特点,一路走来我曾看到过好几次……”
越讲声音越小,嗓音里也渐渐浮出些遗憾和悔恨:“但从没想到过,这是你们的。如果早知道……”
早知道什么呢。
他并没有继续往下讲。
*
请神容易送神难。
很快,我就深刻意识到,邀请他来家中吃饭就是错误。
他拒绝了干羊肉沾孜然的吃法,往大碗的羊肉汤里加了少许醋和胡椒面儿,大口大口地吃下肚,然后腆着脸看我,扯开唇角:“这位姑娘,看你们后院还有一间厢房没人住,能否借在下暂住几天?”
那一阵子熟悉劲儿过去,我已然知道这根本不是姜初照,于是最后的忍耐也没有了,手一抖、差点把碗里的羊汤呼他脸上:“你自己没住的地方吗,为何要住我家里?”
他比那白小鱼还会演戏,一秒内变得凄凄惨惨几欲落泪,“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刚到长安城就不小心与老管家走散,钱财衣物都在他那里。现在外面的风吹得真响呀,姑娘若是赶我出去,明日就能见到一个冻干的在下,”像是掌握了技能,再次对我的良心发出攻击,“身上仅存的半吊钱买了风筝,却被踩坏了。”
我舔了舔牙,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又确实有愧,于是憋屈道:“那就先住一晚吧。明日让季向星架马车载着你去找你那管家。”
明日,天降大雪。他以自己患过风湿、踩到雪就腿疼为由,要求再住几日,等化雪后再走。
七日后,雪化天晴。他不知用什么方法套路了林果儿和季向星,两个原本不待见他的人纷纷主动留他住下。
尤其是果儿,一改初见时的提防排斥,拉着我的手激动道:“姜公子不是打算开春后启程去西疆吗?你、我连同季向星都没有去过西疆,而西疆又如此广袤,地形如此复杂,还有连片的沙漠进去后都走不出来的。而乌公子他曾经在西疆游走好多年,特别了解那边,极其适合做我们的向导。”
事态走向完全背离了我的预想,我抬手指了指板板正正跪坐在我跟前,宛如一只乌龟的那厮,皱眉道:“他患了风湿,腿脚不好,不适合做向导。”
这厮也不知怎么了,腾地一下站起来,给我耍了一段五禽戏。
耍完还拍着膝盖骨,严肃认真地同我道:“自从果儿姑娘找郎中来给我看过后,已经痊愈了。感谢医术进步,救我于水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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