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克脸一直僵硬的脸,此时竟露出些笑容,只是他满嘴鲜血,长相太僵,再加上月光这麽一照,笑起来实在有些瘮人:
“崩云碎玉嘿嘿,好厉害这一招可以用在剑上,只是短剑不行,那日你用的是三尺六寸的剑,若是能使出崩玉碎玉的七分意蕴,我便不可能那麽快就赢你。但你剑使得太重了,不对味。”
王扬道:“无前,我现在——”
无前彷佛没听到王扬说话一般,只是看向陈青珊,继续说道:“我觉得你那天不是故意要隐藏槊法,而是你根本不会用剑。会用剑者,迫则能应,感则能动,变无形像,复柔委从。你的剑使得太重了,完全照搬马槊,路子从一开始就错了。今夜你若非占了兵器上的便宜,否则赢不过我。”
陈青珊看向王扬,好像答扑克脸的话需要王扬允许似的。
王扬哭笑不得:“说吧说吧。”
陈青珊道:“我的确不擅长使剑,爹爹说,学剑要灵性,学槊要苦功。但剑练得再好,也得被长兵压一头。就像游侠刺客,也会被将军压上一头一样。”
扑克脸边咳边笑,身体颤抖着,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笑了几声后呛出一口混着唾液的鲜血:“说得对,现在已经不是剑的天下了,更不是游侠刺客的天下。”声音沙哑而低沉,像是破旧的风箱在艰难拉动。
他缓缓抬起手,在黑汉和陈青珊警惕中,抹了一下嘴角鲜血:“不过剑道至於精微,未必真就不如长兵了。青州曲成剑丶淮南雷子高丶当阳邓元起丶兴世馆陶通明丶北朝阳敬安丶杨罗汉,天下之大,如何没有能以剑破槊的剑客?我经此生死一战,若再假三年,崩云碎玉,困不住我。”
“你觉得你还有三年吗?”王扬问道。
扑克脸不理王扬,继续和陈青珊说:“其实剑走轻灵,槊行刚猛,最开始的时候我若不是失了先手,未必没有机会近你身。我最後那三招你看明白了吗?知道那是哪一家的剑法吗?”
陈青珊冷着脸不说话。
扑克脸咳了几声,艰难问道:“你知道吗?”
陈青珊沉默。
扑克脸有些恼怒,声音也变得尖厉起来:“你到底知不知道?”
陈青珊扭头:“你不回他的话,我也不回你的话。”
扑克脸喘着粗气,这才正眼看向王扬,
王扬正在微笑。
————————
注:1《南齐书·沈文季传》:“军还,上闻之,收军主前军将军陈天福弃市天福善马槊,至今诸将法之。”
2马槊是中古时代骑将最喜欢的兵器。先秦西汉之书经常会说“骑射”这个词,骑和射是联系在一起的,比如李广号“飞将军”,马弓皆强,引弓与匈奴射鵰者对射,但我们从来没看过李广带着骑兵和匈奴冲杀的记载,因为当时没有马镫和高马鞍,骑者在快速冲击时坐不稳,所以骑兵的战术不是冲杀而是机动骑射。
现有证据最早可以推定到东汉时出现马镫,但因为证明马镫在东汉出现的武梁祠壁画不是真品,而是拓本,是拓本就有可能被改动加工,所以即便拓本中的马镫已极成熟,但仍不能算作定论。
不过最迟在晋代,单丶双马镫便已经流行了。虽然东汉未必一定有马镫,但高马鞍已经有了。杨泓先生的《骑兵和甲骑具装》从实物角度展现了从战国到东汉,马鞍逐渐升高的过程。(《中国古兵与美术考古论集》,实物一直列到唐代)
《太平御览》引《魏百官名》中有“紫茸题头高桥鞍一具”,亦可证後汉末使用“高马鞍”。孙机先生认为,马鞍一高,上马就不便,故需要单马镫以做辅助,所以马镫的出现很可能伴随高鞍一起的。(《中国古代物质文化》)
我赞同此观点。除了孙机先生举出的武威魏晋墓出土的单马镫之外,吴国丁奉墓中出土的骑俑,也有单马镫。相信随着考古的进展,未来会有更多实物出土。尤其考虑到後汉骑兵冲击战术已经比较成熟的情况下。
比如外号同样带一个“飞”字的吕布,李广是飞将军,吕布号飞将,但像吕布这样“与其健将成廉丶魏越等数十骑驰突燕阵,一日或至三四,皆斩首而出。”是不可能在李广身上出现的。
从“骑射”到“突阵”,反应出的其实是骑兵战术的革新,而战术变化的背後则是马具的改良。吕布此时是一定有高马鞍的,至於是否有马镫,还有待实物证据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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