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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诊完脉，回头朝昭端宁和太后弯下腰，“陛下和太后不必担心，娘娘这是因为前几日沾染了瘟疫毒气，生了一场病，病虽很快痊愈，但病根未除，胸脉一直有恶血淤积，今日可能是受了刺激，才会吐血，瘀血吐出，反而是好事……”

所有人都静静听着太医的话，只有太后慢慢睁大眼，不可置信地发出质问，“什么叫沾染了瘟疫毒气？！”

太医一惊，马上反应过来太后仍是被瞒着的，也知道自己这是说漏了嘴，立刻惶恐地抬眼看向昭端宁。

太后继续问，声音冷冰冰的，严厉至极，“轩妃娘娘一直呆在宫里，去哪里沾染的瘟疫之气？这种不详的东西，谁准你轻易就安到娘娘身上？哪里来的瘟疫之气？！娘娘一直呆在宫里，什么时候生病了？！”

昭端宁不说话，只看着床上的人。

太后终于察觉到异样，转眼去看老太监，老太监不敢看她，头差点埋进袖口里。

太后也不是傻人，即刻就知道她或许被瞒下了天大的事，她急喘几口气，抬手将手里的一串佛珠狠狠一掷，大声怒斥:“荒唐！胡闹！”

太后多年斋戒，向来心平气和，多年来几乎是由内而外地透着和善之气，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是第一次见她发这样大的脾气，连经年不离身的佛珠都不管不顾地摔砸了。

殿里的宫人被吓了一跳，纷纷惶恐跪下。

佛珠摔断了绳子，上好的佛珠顷刻四散开，噼里啪啦地在地上弹起又落下，嘈嘈杂杂地混乱着，然后一点点归于寂静，再彻底沉寂下来。

昭端宁仍看着床榻，背对着所有人站着，终于在沉寂之后出了声，“母后先回宫，待会儿臣去同您请罪。”

太后抬眼看他一眼，胸口起伏剧烈，挥袖转身走了。

奚若收到消息的时候快吓疯了，跟着小宫女跑到偏殿的时候，正碰上守在殿门口的昭端文，她跑得太急，到了殿门口看到昭端文下意识顿了一下，腿就一软，要不是被昭端文伸手接住了，人得直接摔在地上。

昭端文扶住她，低声安慰，“别怕，太医已经进去了。”

奚若跑得嗓子发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张开嘴，就听到殿里传来清脆而又杂乱的响声。

然后就是太后愤怒至极的声音。

两个人同时一愣，昭端文反应很快，脸色也变了，低头看着奚若，“我母后还是知道了……”

奚若还没搞懂他说的是什么，偏殿大门一开，面无表情的太后大步迈出来，目不斜视地往外走。

昭端文松开她，“我先去看看我母后，你不要担心，我一会再找你。”

奚若大概猜到了来来回回，心绪复杂，朝他点点头。

昭端文匆匆跟上太后，奚若回头往殿里跑。

殿里的众人仍旧都大气不敢出地跪着，奚若走进去，跪下，刚要出声行礼，一直背对着门口的昭端宁转了身，看着跪着的老太监，声音有些沙哑，听不出太多情绪，却无端让人战栗，“还有什么瞒着朕？”

奚若立刻识相地闭了嘴，偷偷摸摸地往床边蹭过去。

老太监往下伏趴在地上，“陛下恕罪，收到陛下身染瘟疫的消息那日，老奴没瞒住娘娘。娘娘得知后，就执意要去，怎么劝也不听，强硬得厉害。连威胁带坚持的，老奴实在无法违抗，只能顺了娘娘的心意。”

“到了考山城，也是老奴一时懈怠，没有看好娘娘，才让她挣脱了门口侍卫的阻拦，自己冲进了陛下的寝殿里。老奴当时被娘娘吓得不得了，带了十几个宫人才把娘娘拉出来。第二日娘娘就发了热，老奴立刻找了太医，太医说是染了瘟疫之气，不能多留，老奴就趁着娘娘尚还未清醒，连夜将人送回了京城。后来老奴隐瞒不报，也是一时糊涂，没想到会连累娘娘今日受这样的苦，老奴罪该万死。”

方才太后发火时，昭端宁心中也窜着一团火，因为他发现有些事情，他自己也不知道，而事情的真实样貌，就在他被隐瞒的那些碎片里。

所以惶然，所以愤怒。

可真的听老太监说完，窜在心口的那团火却被兜头的冷水浇熄了，燃不下去了。

昭端宁垂了眼，原地沉默良久后，他忽然不着题地问，“她是不是摔了一下？”

老太监再不敢隐瞒，立刻回答，“是，娘娘当时往殿里跑的很快，奴才们没拦住，娘娘在陛下床前摔了一下。”

是了，对了。

怪不得。

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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