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注意到,身后满地的残肢里,还有一团模糊的血肉,这血肉不断翻涌,变成了个人头的形状。
正是那被石猊明踩成肉泥的魏锋的头颅。他生前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死后也是这厉鬼的最强者,他主导着这个怪物。
这没有五官的肉泥成的人头看着石猊明的背影,肉泥空出的两个眼睛窟窿里是叫人不敢正视的怨毒。
他眼睛下方又多了一个窟窿,他在张嘴。
嘴里吐出的是一团黑色的雾气,那是他死前残存的怨恨所化的毒素,妖毒。
在这疾射而来的雾气距石猊明数米之隔的时候,石猊明终于察觉到了身后的危险,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瞳孔一缩,看着这雾气即将钻入自己体内。
但是这怪物并没有如愿,它怨毒的看着石猊明,刚刚那是它仅存的怨气,这口怨气也吐出后,终究是灰飞烟灭了。
石猊明抱住了跌坐在自己面前的石豫,妖毒尽数钻入了石豫瘦弱的身体里。
石豫抓紧了石猊明的手掌,他再不敢松开。
他每天都去找石猊明,虽然石猊明一直躲着他。
石豫其实知道石猊明一直在偷偷看着他。他天生长了一副好根骨,虽然没有受过正规教导,但却也能敏锐的发现一点石猊明外泄的妖气。
他知道石猊明躲在树后偷看他,也知道每晚石猊明都送他回家。
他没有戳破这个秘密,因为他怕石猊明发现了之后,将这点外泄的妖气也隐藏起来,那样他就真的再也见不到这个妖怪爸爸了。
是的,妖怪爸爸。
不是亲生的又怎么样,石豫并不在乎。他就是认准了石猊明是他爸爸,人类也好,妖怪也好,那又怎么样。
玩具、零食,还有发自真心的爱,石猊明给了他一个父亲能给孩子的一切,这就足够了。
今夜,他回到家不久,就莫名的有些心神不宁。他天生适合卜算一道,危机来临时,不需要掐算,就会有隐隐的预感。一如他父母离世前的那个夜晚。
那一次,无人教导的石豫并不知道这不安感意味着什么,懵懂无知中,任由了悲剧的发生。
但这一次,他不愿重蹈覆辙。他立刻从家里跑了出来,赶到这里时,正好撞见了石猊明转过身,怪物暗算的一幕。
他想也不想,以自己不堪一击的凡人之躯冲了过去。
妖毒入骨。
石豫觉得身体有些虚软,他跌坐在了地上,体内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
他捏紧了手心的石球,五指泛白,太疼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疼痛,死亡仿佛都变成了解脱。
他不住的哆嗦,额头冒着冷汗,盛夏之夜,他感到寒冷。
但突然,一双温暖的大手覆上了他的手掌,大手握着小手一起,攥紧了石球。
石猊明将石豫抱在了怀里,他让石豫靠着自己的肩膀,自己又将侧脸抵在石豫额头。
他哄孩子一样的,轻轻拍着石豫的背脊。因为疼痛不安的颤抖的石豫稍微平复了一点,死亡的寒冷褪去,他内心挣扎着燃起火种,那火种名为活着。
他想要活着,他想要跟着这个妖怪爸爸一起,父子两个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长夜将尽,第一次发作的妖毒疼痛褪去之后。
石猊明将石豫背到了背上,他背着石豫不知道走向哪里。
石豫被疼痛折磨了一夜,脸色苍白,声音无力,他低低的叫了一声:“爸爸”
石猊明沉默了片刻,他只回了一个字:“嗯。”
石豫笑了一下。
这是石猊明第一次回应这个称谓,之前要么无视,要么否定说“我不是你爸爸”,石猊明的这声“嗯”意味着,他承认了石豫,承认了和石豫是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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