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衍直接笑出了声,连连摆手让他随意。谈羽觉得自己很有计划,先搜楷书,再搜钟繇,对二者做了一个对比,又去看了些钟繇的代表作品。他没想到一个人的字体居然也挺多变,反正让他乍一看,肯定认不出这是一个人写的。看到《宣示表》时,百科里介绍这是王羲之临的。王羲之他倒是知道,但第一印象肯定是兰亭序的样子,他问:“王羲之的楷书这么乖的吗?”乖?许衍再次被他逗笑:“你是说《宣示表》吗?那是挺乖。”谈羽作大师状点头,又点开了下一个作品,刚刷出图片就高兴了:“你写的像这个!《贺捷表》!”“是是是!”许衍已经写好下联和横批,许大师亲自把横批晾在一边,“是不是很可爱?”“真的诶!”谈羽从前没深入了解过书法,只当那些个字体都只有一种形式,没想到同样的楷书,甚至是一个人笔下的字都能有这么多变化。他问:“隶书是蚕头燕尾那种吗?扁扁的。”“你还不算彻底没文化。”被夸了,谈羽喜滋滋地找了隶书的代表作看,这么一看,真从钟繇的字里看出些残留的隶书的影子。他眉眼间全是惊喜:“什么时候能写隶书给我看吗?”许衍的笑意淡了些:“再说吧,我总觉得厚沉,等合适的机会给你看。”天气已经凉了下来,纸上的字晾干费了些工夫,始终有几个小墨坨干不透,许衍索性取了卫生纸沾掉了事。书法教室的门上没挂鲜艳的牌子,是块暗红色的木头匾额,上头的字是闫学柯刻的。不知他找谁写的字,倒也漂亮,挂在门上很显沉稳。谈羽动手把对联贴上,站在椅子上回头邀功,正好看见一个气势汹汹走来的女人。许衍也听见了走路声,不急不忙取了根烟叼在嘴上,逆着风点着才回身:“舅妈,您再来我可就生气了。”没想到是他舅妈,谈羽拎着椅子回了教室,没直接出去,而是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盯着王巧宁。王巧宁不废话,直接伸手:“你外公腿不好,天气凉了,路都走不了,看病要钱。”许得礼腿不好是事实,他这人穷讲究,好附风庸雅,每年初雪都要出门“赏雪”。前几年摔了一次,落下了病根。许衍倒没推脱,反问:“我现在给了钱,临了老人的钱分我几个?”“你外公有钱没钱你不知道?”许衍笑了一下:“我知道啊,他那儿还藏着卖人血馒头的钱,我估摸着还没花完吧。”王巧宁的脸僵了一下,一边眉毛高高挂了起来:“这些都是老人的心意,我们事情做到,说后边的事做什么?”“那不巧,我像我外公,不干赔本买卖。什么时候你拿他的遗嘱来,我什么时候出钱。”谈羽适时站了出来,立在许衍身后。他个头不低,虽说五官生的是漂亮那一挂的,可组装起来别有一番敲打生人的气势在。许衍把燃了一半的烟吐在地上,用脚碾了碾:“舅妈,我建议您打听打听一下我们这家,清楚了再来找我要钱。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钱比命重要,不是吗?”“呵!”王巧宁冷哼一声,她后退几步,笑着说,“你这生意马上就要开张了,学生家长也得看看老师是什么人,到时我一定给你宣扬宣扬。”这话已经带上了实质性的威胁,谈羽往前走了一步,立刻被许衍拦住了。许衍挡在他身前,沉声说:“您只要敢来,我许衍就站在这儿等你。”他拉着谈羽回了教室,没回头看一眼。教室里是自供暖,空间不小,虽说还有几天才正式开课,许衍早早就开了天然气炉,和外边的冷风一对比,里边暖烘烘得像天堂。“喝茶还是喝饮料?”许衍丝毫没受影响,低声问。谈羽哪儿来的心情喝水,紧追着问:“她总是这样吗?来很多次了?为什么不找我帮忙?”许衍觉得这话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他从保温柜取出盒奶,刚想喝,余光看见王巧宁已经走了,于是抬了一下手掌,出去了。谈羽有些焦躁,原地踱了几步,看见他出去把刚才扔的烟头捡了起来,不由自主笑了一下。“没什么。”许衍进来后接着说,“她也是雷声大雨点小,不是坏人,我能应付得了。”谈羽还是不放心:“开业那天我过来吧。”“你早上正忙……再说我又不是应付不了。”谈羽抓住了他的胳膊:“有个万一怎么办,所有的事情才刚刚起步,你经不起万一。”许衍这才找到出问题所在,他不是十二三岁的小孩,也经历过许多事,应付一个揪着钱财的舅妈不是多大的事,可谈羽的关心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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