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介国公降至怀恩公,萧氏一族何以会出萧禅师这样狂恣不羁的子弟,只怕你王元朗感同身受。”
望着一脸冷肃的王元朗,元猗泽缓缓道:“有一桩故事你是决计不知道的。本朝受命水德,到朕这里君讳‘猗泽’,自有其意蕴。而后江南大定,萧氏的礼遇不复当初,先帝曾有为朕换名的念头。恪者,敬也慎也。”
“这个字,朕实深恶之。”
王元朗缓缓起身同元猗泽对视,面上有了和色。在许多年前他曾同眼前这位貌若明月清辉、行止却豪恣张扬的陛下有过一面之缘。那年皇帝犹是少年郡王,纵马驰骋于洛京长街,身后缀着一众刀锋凛凛的护卫。马嘶声、车轮慌忙避让的辘辘之声、孩童惊惧的哭声声声入耳,他同友人在书局见面,闻声转身只见到高头大马之上衣宝衫配金鞍贵气昂藏的背影。友人低语道:“此系今上七子广阳郡王。”
街市上马蹄所踏之处人尽避让,广阳王一骑绝尘很快没了踪影。
友人又道:“其母萧贵妃病笃。王于七日前至碧云寺斋戒祈福,如今怕是急着赶回宫中。”
王元朗缓缓道:“事母甚孝,却不计民生。”
“元朗慎言。”友人止住他,避到暗处道,“王虽稚年,但颇具手段,京中多其耳目,省部中亦不乏其拥趸。”
王元朗望着街面上一幅被践踏的幌子道:“萧氏为其母族,关东士族如何能允?”
至于广阳王娶崔氏令光,拉拢四姓助其登极,那是后话了。
如今想想熙宁帝一路走来必定多有不易,只这名姓一事便伏着许多波折。
“若非朕另得皇祖父青眼伴驾于其侧,如今不知是何光景。这一切悉数是朕一手挣来的。”元猗泽倾身向王元朗,“自朕继位以来多发天子之兵,以至国家空虚众庶诽谤,这些亦是朕不予辩驳尽数认下的。”
“这是朕的命,亦是大昭的命。”元猗泽沉声道,“元朗先生,你看懂了你先人的命数吗?又是否看懂了自己的?王谢风流烟消云散,南朝繁华不过纸醉金迷。自先祖柘哲拓跋氏到立昭朝之鼎的元氏,朕的祖先只知挥鞭长驱战死不退,与凭一江之险希图划江而治偏安一隅的懦夫截然不同。朕亦如是,何况朕身上一半的血脉来自南朝,便不得不竭力而为不留余地。”
“反倒昔日言‘戮力中原’者,多少人甘心做了楚囚?其中,便有你王元朗的先人。”元猗泽冷笑道,“朕有妄动刀兵妄施贪欲之罪,却实在做不来清谈自笑的安乐人。”
元猗泽这番话说完,王元朗默了半晌而后笑道:“得陛下坦言心迹,王某三生有幸。其实似我们这般酸儒迂论是难入陛下眼的,陛下今日要同我谈的依旧是太子殿下。”
元猗泽“嗯”了一声:“同为人父,心思大体相当,你应当都明白。他是朕之嫡长子,聪慧明秀有贤君之相。父慈之心于他最甚,朕不忍他有丝毫损伤。朕看他是无一处不好的,却不知你们如何看他。他监国已久,施政种种你们都看在眼里了。如今人亦在近处,你可好好瞧瞧。”
王元朗捻须摇头,又缓缓坐下:“我已是老朽,难知其后数十年事。”
元猗泽蹙眉道:“会有什么不妥?太子是朕正妻所出,母族为中原第一世族,幼时即为朕亲加鞠养,出身人才和品德无一不佳。”
王元朗思忖了半晌,起身走到元猗泽面前头一回屈膝行礼道:“有道是‘连城易脆’。”
元猗泽正要拿起茶盏勉强喝一口,手忽然顿住,听王元朗道,“陛下爱子之心老夫望尘莫及,太子行之坦途实在太过顺遂,所谓‘福祸相依’……”
“砰”得一记锐响,是元猗泽将茶盏重重砸下,他猛然起身道:“他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福祸所系怎可与凡夫相提并论?”
王元朗神色未动,元猗泽察觉自己的失态,缓缓坐下道:“他也不曾一路顺遂,谁都有自己的难处,朕不例外,他亦如是。”
他望着门外栽着的那棵枝叶繁密的桂花树道:“他有他的难处,是连我都不能成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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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三恪:周朝新立,封前代三王朝的子孙,给以王侯名号,称三恪,以示敬重。
第54章
等元猗泽回到自己的住处,董原已排好了各色餐点,并喜滋滋地启了茶器。元猗泽一闻味道,感慨道:“如今我想吃上自己可心的茶,得靠儿子供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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