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给陆少阁主记上一笔,一壁又从二公子的话里听出了更明显的辛辣味儿。
嘴严心密,摆明了是另有所指。
当日奉旨离京,陆依山谁也没知会,头天夜里守在古洛河的叶家客寓下徘徊许久,到底没把那两个字说出口。
许是他朦胧之间已有预感,蝮蛇刺青背后的真相太过凶险,而陆依山只想用这一次的不辞而别,来换矔奴与叶家的一世安稳。
只可惜,督主的这点良苦用心被叶待诏用一纸辞呈决绝地掐断,那袭翩然白衣下,藏着远超督主预期的执拗。
当陆依山层层剥开公子温润如玉的外表,终得看见一个真实完整的叶观澜时,那睚眦必报的人儿却早已把他当成负心贼给“记恨”上。
陆依山总算摸透了叶观澜这些天若即若离的缘由,也不知为何,明明是被嘲讽了,心中却油然升起股说不出的甜蜜与欢喜。
陆依山手掌下移,长时间禁欲带来的坏处,在二公子含嗔的眼神里暴露无遗。
他还想更进一步,姜大人很不识趣地一头闯进来。
“好,好消息……”姜维罕见地失了风度,气喘吁吁,两眼放光,“吕家少爷主动下了拜帖,请,请二公子今晚过府赴宴!”
陆依山一愣,叶观澜趁此机会从他臂弯间挣脱,竹扇轻敲着下巴,一直要挑不挑的嘴角,终于大仇得报地扬了起来。
“督主这下信了,这世间总归有些事,是你九千岁一人做不到的。也总归有些事,只有矔奴才可以办到。”
不怪姜大人欣喜若狂。
云商坊囤积居奇,几万百姓生计无着,身为父母官,姜维急得嘴上长了一圈燎泡。他不是没有动过求援的心思,可正如叶观澜所言,其余几大商或与猗顿兰狼狈为奸,或隔岸观火游离纷争之外。
吕家公子吕照梁是姜维最后的指望,偏又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姜维几次三番想与他谈借粮的事,却连吕家大门都没能进去。
这位三代单传的纨绔子,身上是半点没沾染生意人的熟滑圆融,混吃等死得相当直白。姜维治军时的霹雳手段,用在吕照梁这儿,就好比闷拳砸在了棉花堆上——
毫无反应。
这么一个软硬不吃的主儿,居然破天荒地主动宴请叶观澜,无怪姜大人心生探究。奈何送帖人木着脸,和他的主子一样,全不知道变通。
“我们少爷说了,今晚只宴请公子一人,其余人拜帖上没有名字,自是不在宾客之列。”
姜维被噎得没话说,望着叶观澜逶迤而去的背影,突然没头没脑地感慨道:“是我轻看这位二公子了。”
陆依山侧眸看他。
姜维摸了把下颌许久未修剪的胡茬,赧然一笑,“前些天,叶二公子说完要和猗顿兰打一场商战后,下官便派人留意起他的动向。谁知二公子只字不提粮种的事,反自把心思全花在了茶肆酒楼,梨园戏台。他日日出没这些场合,我只当他顽性不改,私下认真埋怨了几句。谁想到头来,眼皮粗浅之人竟是我自己。”
陆依山听着眼角一抽,拨开案头文书,发现了一张薛涛笺纸,上头是那笔极熟悉的端楷,曲牌名栏赫然写着,“鸳鸯锦”。
“月落窗纱鸳鸯锦,粉融香汗玉山倾……
银挑烛心颤,敛眉含笑惊……
回眸入抱总关情,悬悬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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