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褚离开没多久,便又匆匆折回,“老板,许小姐在外面,您在海外没见她,回国后也没让她去丧礼,她很伤心,追来了这里,在宅子外面淋雨。”
死寂片刻,他沉声,“让她进来。”
秋雨后半夜小了些许,绵绵润润洒在皮肤上,有酥麻的痛感,门卫给许韵桦开了门,许韵桦惊喜之下,快步穿过停车场,经过花园,往主楼走去。
那间刑房开了灯,纪临江穿着白衬衣靠坐在窗前,挡住了窗口飘进来的小雨,掌中拖着一个仙人掌小盆栽,细密的视线落在土壤中,似是发现了土壤中有黑色的东西冒尖,他指尖掠过,便将那东西拨了出来,如果他没记错,这放在窗台上的盆栽是他两年前过生日那天,闵敬舒送给他的礼物,那时候,他们处于热恋中。
这黑色的长方体似是一个录音笔,他按了开关,敬舒愉悦圆润的熟悉声音从录音笔中传来,她充满生活气息地说:临江,这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我希望往后的人生里,我能参与你的每一个生日,跟你白头到老,我在攒嫁妆呢,也不知道够不够,不够你多给点彩礼让我当嫁妆呀,哈哈。
她的声音在录音里犹犹豫豫,拖着长长的尾音,隐隐绕绕,兜兜转转,温温暖暖,甜甜蜜蜜,最终磨磨蹭蹭却又轻轻地说:纪临江,我爱你,祝你往后余生快快乐乐,每一个生日都有我。
纪临江,我爱你。
她拥有很温柔的声音,似她原本温柔圆润的心,笑容似夏天的热风,让人炫目,如同她曾跳跃在乐园拥挤的人山人海里,一遍又一遍冲他喊,“纪临江,我爱你。”如同她曾套着米奇的人偶,拉着一车的生日礼物,在漫天大雪纷飞里,捧着玫瑰花,一跳一跳的跑向他。
心脏骤然撕裂,眼泪猝不及防的掉落,纪临江面无表情,浓密的睫毛忽闪,带落成串的泪珠,这种不属于他的情绪,此刻如巨浪淹没了他,有种溺水的窒息,前所未有的罪恶感笼罩了他,痛楚的难过翻江倒海,不可抑制。
他对她,究竟做了什么。
这个将一切都托付给她的女人,却被他生生剥了一层皮。
他忽然握紧了录音笔,抬眸,便看见许小姐怔怔站在门口。
成串的眼泪不过只是刹那的簌簌,转瞬便消失不见,他依然面无表情。
这间房里的墙壁上挂着铁链,一侧的立柜上有很多许韵桦没有见过的东西,她失神的看着纪临江寂静的神情,将他刹那掉落的眼泪捕捉进了心里,于是她的眼泪也止不住的掉落,情绪汹涌,“阿姨的事情,我很难过,临江……”
她只当他是因为母亲的离去而悲伤。
她缓步靠近他,想要给他一个安慰的拥抱。
纪临江微微抬手,示意她站在原地,“你,找我做什么。”他很冷静的开口。
许韵桦愣了一下。
“如果是祭拜我母亲,你可以去她的墓地。”纪临江说。
许韵桦脸色白了下去,“我就不能来看看你么?”
“看我什么?”
许韵桦语塞,她被他的言语逼进了死角,不知该如何开口,口干舌燥,“我以前也这样,可以随意出入这里,随时都能见你啊,我们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纪临江没言语,他将手中的录音笔重新插进仙人掌的土壤中,将盆栽放回窗台上,不急不缓转头看她,“小许,我们不可能。”
他言简意赅,但却精准了戳中了许韵桦心中虚妄的念想。
许韵桦脸色更白,像是瞬间被判了死刑,犹自挣扎地说,“什么不可能,你不会原谅我吗?还是……”
“我不爱你。”纪临江毫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地缓声,“以前,现在,往后。”
他的声音轻慢,迂回,温柔,但有力,似是解决堆积了许久的一件麻烦,今天终于抽出了时间将这件麻烦事处理掉那般,全无商量的余地,一语中的,将她心底的念想断的干干净净,全然不留半点退路,不给暧昧任何滋生的机会。
许韵桦踉跄后退了一步,“你骗我,你骗我!你是爱我的!我曾陪你……”
“你是余姨,是我爸妈,是小翁,是阿褚,是任何一个我身边的亲人和朋友。”纪临江淡淡打断她的话,“你跟她们一样重要,只是这样。”
他的话说的那么明白,明白的让许韵桦无地自容,她说,“不,不是这样的,你在生气闵敬舒中毒的事吗?可是,闵敬舒中毒,跟我没关系!不是我干的!她陷害我!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临江,你不能轻信她!”
“嗯。”
“既然你知道,你是不是还在责怪我在游轮上对闵敬舒下手,还在生气我容不下她,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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