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那没本事的男人,才会把自己的女人变得既强壮,也越来越不像个女人。甚至,能将从前的公主,变得如此地步……他叹了口气,心如针刺,抱着女儿,挨着她静坐于床边,轻轻地腾出一只手,又给她轻轻拉过一件衣服来盖……“娇娇,为夫很想一生一世都守着你们母女,再不让你两受一丁点伤害……”“可是,你为什么再不肯给我做丈夫的一次机会呢……”爱恨之间鬼风疹子来得快,去得缓慢,诚如文老太医所提醒,这几天,必须要好好注意,小女孩儿一旦患这样的急症,便如渡劫。大人需要时时守护,时刻小心戒备。时间不疾不徐,就这样缓缓的,三天便已过去。太医日日都会来问诊,又嘱咐好大一番,苗苗的病情终于不但得到控制、也有转好的起色。整个小院子,都在忙碌,周氏忙着做饭,萱草忙着熬药,顾老爷虽帮不上,也时刻在关注着、祈祷着,紧揪着眉,甚至信起神佛来。顾峥和周牧禹这时才终于像一对平凡的夫妻,两个人齐齐照顾着女儿。周牧禹甚至这三天里,休假没去朝部。晚上的时候,都由他一个大男人来亲自哄带女儿。顾峥累着了,还是不肯去休息,他就气怒:“告诉你了,这里不是由我照看着吗?我是苗苗的父亲,难道你还放心不下么!?”顾峥顶着双疲惫的黑眼圈,把牙齿轻咬了咬,好几次张口欲言,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女儿,由他照顾着,她确实没什么不放心的。可有什么不放心的?遂老实乖乖去休憩一小会儿。男人摇头,轻叹了一息,朦胧的烛光中,女人趴在桌沿边,单薄娇小的身体就那么被窗外的冷风吹着,他把女儿轻放在了一张小床上,便又赶紧去抱那大的。帮女人除了鞋,脱掉了外裳,又拿过枕头,摊开被子盖好……盖着盖着,不免手微地一颤。右手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去抚女人舒展不开的眉,还有她的眼睫毛,她的鼻子,嘴巴,以及下巴。烛光下,男人这时的俊面双眸可能才越发显示出一抹柔情蜜意来,那是与平时极其沉闷冷峻的表情气质大不相符。他在女人的额发上轻轻抚了抚,又拨了拨,终于,埋首,俯身在她唇瓣上亲吻了吻。厢房外院,顾老爷子这时本来要进房间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拿,蓦然,一拄拐进屋,抬眼便是这一幕。他表情很是别扭不自在,嗯咳一声,“晋王殿下,老朽和你有话说,咱们能出来好好聊聊吗?”周牧禹脸蹭地一下,自然红了,连耳脖都红透。两个人便出厢房去。晋王:“岳父大人……”四合院中,月色迷蒙,风吹着树梢上的叶子在空中轻鸣浅唱。顾老爷子找了张椅子坐下,周牧禹也找了凳子坐下。顾老爷子眼睛半眯着,迷蒙沧桑。这声岳父呵……顾老爷子:“娇娇两岁半那年,她母亲就没了。你知道她母亲是怎么没的么?她是被我用一柄长剑亲手给刺死的!……呵,你不要感到惊讶,也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她母亲,心里一直藏着个男人,我是利用了一些手腕才娶到她,她母亲生得很美、很美……你现在看娇娇那个样子,约莫,那个时候,她母亲和她形貌气质就差不多的!她母亲虽嫁给我,却一直对那男人念念不忘……”“有一天,我又看见她和那男人在偷偷私会了,我一时气急,忍无可忍,便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想用我手中的长剑去砍那个男人,然而,她母亲居然竟挡在那男人面前……”“是的,我就这样错手杀死了她!”“虽说是错手,到底是我……亲自刺向的她……”“刺向了我这辈子最最深爱的女人……”说着说着,顾老爷子闭上眼睛。“所以,自打那以后,娇娇便是我的命根子,我对女儿的感情,不仅仅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掌上明珠,还有更多的,是亏欠,是负罪,是痛苦……”“从小,我既是父,又是母,我兼顾着扮演她爹爹娘亲两种角色……”“她喝口水,我怕她呛着了;她走路,我又怕她给摔着了……”“我这辈子最最大的错,原还以为,只是失手于对爱妻的那一剑,可却没曾想,原来,是最终我把一把最狠最残酷的剑,竟刺向了自己的女儿!”周牧禹大吃一震。顾老爷子转身,抬眼,正视对方。“对,我手中的那把剑,就是晋王殿下——你!”“晋王殿下!”顾老爷子一顿,又道:“我这时到了年老衰败之际,才终于彻头彻尾悟了,悔不当初,如果,我当初真爱我的妻,就应该去成全对方,容天下男人不能容忍之事;若我真疼爱宠我的宝贝女儿,从小,就应该教会她学着如何自尊、独爱,懂得放手,让她自己为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哪怕,她最后的选择是输的,是失败的呢?……是的,我应该教会她这些,教会她如何去对抗那些风雨泥泞,教会她如何对抗那些挫折与失败,而不是在旁看着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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