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蒙着个白纱布,一路摸摸索索,她的女儿苗苗在旁拍手笑:“娘亲,娘亲,你这是在玩捉迷藏吗!”那时,正巧周牧禹牵着女儿小手走进来。顾峥嘴角扭两扭,笑:“是啊,是在捉迷藏,你藏好,不然娘亲要来抓你了!”便做了一个威慑吓唬的动作,苗苗赶紧去躲在纱帘背后。顾峥好容易终于摸到了恭房,然而,就在起身系裙子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哐啷一声,恭桶被弄翻了……那天晚上,是周牧禹给顾峥抱着出的恭房,一身臭味,谁都没说话。男人给她抱了出来,好些个宫女在旁偷偷捏鼻子——这些宫女,平时都是做惯细活上等精致活路的。当然,她们这以为是没人能察觉到的细微动作,却被周牧禹恰恰看在眼底。周牧禹看看怀中所抱女人,他没有吭声,只把女人依旧抱向了另一间净室,亲自给她脱、又给她洗。当然,在整个帮她脱洗的过程,女人一直在流眼泪。终于,洗好了,擦干了头发,他又命人找来一套干净喷香的衣服给她换上,一切弄好,给她放回床榻上,让其好生躺着。这才轻轻放下床帐纱幔,出去,负手对一个管事太监道:“在屋里伺候的那几个宫女,明儿就让她们去恭房洗马桶……”顾峥有时候会抓他,打他,咬他,甚至撕他。不知为什么,在这段暗不见天光的日子,顾峥自己都觉得她的心是水晶做的,比什么都容易脆裂。她没事儿就去回忆陈年旧事,全都是周牧禹的一条条罪状。“我问你,那曲院长的女儿,你敢保证没对她动过情吗?”她声音冷冰冰地,挑着眉,像在问犯人。周牧禹终于还是被激怒了,像这样的问题,她一天不下问十次八次,今天是曲院长的女儿,明天又是他们隔壁院子的那卖豆腐姑娘。周牧禹感觉脑门子都要炸开了,最后,被女人闹得实在下不了台,干脆一甩袖出了门去。往昔的青葱岁月,在他脸上一幕幕闪过。那时的顾峥,鲜艳,清纯,娇媚可人,哪像现在……然而想想,又笑了。还是倒转回暖阁去,轻轻撩起衫角坐在女人身侧,一样样给她解释:“那姓曲的小姐,我真的没有对她有过半分心思!现在,就连她长什么样,我都已经记不得了!”“那卖豆腐家的呢?”顾峥张牙舞爪,又一挑眉。周牧禹忍气吞声,只得道:“我也同样记不得她长什么样了!”顾峥道:“你骗我!哼!”把男人一推:“那天,我还听你说,你父皇正打算赏赐你两名小妾,望你开枝散叶呢!你纵然记不得你的那些老情人们,那你父皇赏给你的呢?我可听说,一个个很漂亮!比西施还漂亮!”周牧禹这时沉默了。这事儿还真的有。“你看!你看!你不吭声了是吧?果然有这种事!”周牧禹只得又赶紧哄她:“我没有要!父皇送来之后,我就给她们全都打发了!”“打发了去哪?”“……”周牧禹眉心又开始跳,不过,他还是一忍再忍:“总之,已经都不在王府了!”顾峥笑了:“瞧啊,我终于活成了自己都很讨厌的样子!”周牧禹也笑,“这表示,你在吃醋!我应当该觉得荣幸喜欢的!”说着,他把女人轻轻搂在怀里。顾峥道:“你放屁!吃乌龟的醋我也不会再吃你的!”当然,也不全是以上日常。有天,不知道什么事,大抵是两个人半夜三更的,一时激情过了头,周牧禹不慎把腰给闪了。顾峥也吓慌了,赶紧让男人快快躺好,她来检查。周牧禹俊面绯红,窘到不行。顾峥问:“你哪儿痛,给我好生说说?”接着,她还果真给他来了好场一段时间的“盲人按摩”。※※※元正二十一年的初春,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就在顾峥得雪盲这段时期,她和丈夫平静温情,而昔日同窗旧友,关承宣那边却经历着最最惨不忍睹的人间惨剧。顾峥后来常常想,幸而她最后没有去关承宣侯府上的满月酒宴。她是那种过目就很难忘的女人,尤其是对于小孩子、小婴儿,天生有一种很强烈的母性光辉。如果去了那关家侯府满月宴,她定可能是会抱抱那孩子的,再说些软和的话、祝福的言辞。那孩子生下来本不足月,人都说娘壮儿肥,关承宣的妻子江碧落尚且难以自保身体,更别说能指望她所生孩子会健康到哪去。三天请大夫,四天换郎中,乳母换了一个又一个,一会儿不是吐奶积食,就是腹泻闹肚子。整个平安侯府快没折腾得个个筋疲力尽。偏那江碧落疑心还重,孩子本是她母体带来的怯弱不足之症,却总觉得是侯府谁在暗害儿子。还成天哭哭啼啼,指责暗怪都是关承宣这个做父亲的不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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