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悄悄的站在树下,一手护持着肩上的小纸鹤,远远地望着那个祭坛,即便是祭坛已经随着虞青尘的化虚崩碎,血雨重新落下,反而细细靡靡,带了些粘稠,无言间恍若天地哀怮,莫名就有沉痛之意弥漫天下。接了一滴到指尖,用灵气使它能够被自己触碰,崖甚至闻到了浅淡的腥甜和清香。原来是真的含了些血啊,收回灵力看着那血滴一点点貌似渗入了指尖。再探查看看,体内完全没有变化,所谓的渗入,只是在接触到了什么的时候就消失罢了。低低的嗤了声,仰头任由血雨靡靡淋下,小纸鹤感到包裹自己的雾气变得坚实起来就有了预感,闭上眼睛不敢看,等到细软的衣料和微凉的手掌触感已经无法掩盖后,它终于忍不住,嚎啕着茫然的冲了出来。看见漫天的血雨的时候它颤抖着简直要抽搐过去,翅膀上的筋脉揪成了一团团让它甚至无法飞下去,被同尊者体温相近而又迥然不同的手掌接住后,它就更加哭的惨烈。眼睛根本就睁不开,抽抽着控制不住小爪子一弹一弹,露出肚子毛羽乍起翅膀怪异的瘫在那时不时跳扇一下,整只小纸鹤看上去就是要崩溃的样子。少年一直极有耐心的安抚着小纸鹤,轻重恰好的抚摸按压着,是小纸鹤一贯喜欢享受的旋律自己却也有些怅然的又看了下祭坛的方向,他现在应该也是很难过的,只是无法流泪。尊者多少还是留了一些存在的,在尊者转世前,他大概都不会有真正足以让他落泪的情绪了吧。小纸鹤甫能控制发声就嘶哑着嗓子强行嘶鸣,断断续续还带着几分抽噎,情急之下甚至都没有动用自己使人听懂言语的天赋,少年却理所应当似得将之毫无阻碍听了下来。微凉的嗓音带有独特的清澈同沉淀,带了点点宛转悠长的韵味,给人以绵延不断的错觉。“尊者她怎么会痛呢?”少年从容的捧着小纸鹤。“尊者何等能耐,若非自愿,本当是普天之下无物能亡,她既然甘愿离去,又怎么会弄到你以为的难堪境界上。”一点点的将每一根毛羽摆正,用灵力让手掌偏热来更好的平复小纸鹤的情绪,又弄了滴血雨放置在小纸鹤面前。“尊者的血液,何尝有过腥甜,又何曾是这般香气。”小纸鹤的状态微微好了点,侧首去嗅,却还是茫然,尊者在它眼中哪里受过伤害,现在证据摆在它面前,它居然都没办法辨别一二至少让自己安心。只是,崖是尊者的半身,他说是,那也就应该是吧。略微有些放心,可看着这漫天血雨靡靡,听见那不知何时从苍穹传来的丧钟一声声敲起,它就想要堵住耳朵闭上眼睛,不听不闻不看。这能让天下肃穆沉静的钟声,落入它耳中却只觉的讽刺,蹒跚飞起,恨恨的飞到了祭坛周边,然后居然连崖也没有想到的飞速撞击上去,碰的额头青肿血丝渗出。也不是想自杀,也并不是要以痛苦来发泄哀意,先前筋脉纠结的痛处都没有让它有所感知,这一点点又能够算做什么。它只是忽然有些痛恨这个祭坛,并不知为什么想要采用这个方式而已,茫然且恼恨的自己也掉在了旁边的一块地上,然后被少年捞起。抿唇明显的有些不悦和不赞同,却也没有对小纸鹤说出亦或者做出什么,灵力徐徐涌入治愈着伤处,清洗和整理的动作依旧轻缓。只是遥遥的已经有一道道流光飞了过来,落下后或是不信不解,或是质疑叹息,还有的沉默不语,对于此举甚至是恼怒不满的。也有人一言不发满是释怀,有的人崖能够感觉到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有些怅闷。真正有心哀悼尊者的人此刻大约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来的不是本身就不怎么敬重的就是别有打算的,当然,大概也有那种修道多年修成了单细胞没反应过来的蠢货。懒怠一个个去理睬那些人,对着那些影影绰绰有些打量的目光崖有些不喜,尊者从来没有细致规定过他的性格,是以他不喜的反应也有些直接。所有上来的修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迫滚落了下去,远处的几道流光行到三百米处便不得飞行而是掉落。冷淡的看了那些修士一眼,抱着小纸鹤腾飞而去转眼到了宅院,他的耐心几乎都在小纸鹤这里,其他人哪里有那个耐心诸多顾忌。小天湖的景色本就出众,只是此刻漫天血雨下被压抑住了天然灵气,一瞬间想要把这些血雨统统隔离开,又感受到了更深的悲凉。所以说,他想着,这些人到底应该算是夸他们道心坚定连天地都不能有什么影响呢,还是狼心狗肺到了连天地影响都可以忽略。大结局完继凌崖尊者后的崖性格究竟冷淡到了什么程度,很快就在修界中传开,只消半年时光,无论是修士妖精,都对于崖的不好相处堪称是如雷贯耳。在尊者庇护下的修妖两界和平祥乐,除了一些当真对什么极其钻研看重的人物,大多即便不是整日家笑呵呵也是颇为随和温熙,像崖这般为所欲为,性情冷漠的实在少之又少。尽管谁都不能说崖有什么多大的罪过,乃至于短短半年居然就已经让崖积累了些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功德。但从总有些修士坚决反对令崖也冠上尊者名号来看,崖目前在他们的方方面面,委实还是无法同虞青尘比较。自从虞青尘后,尊者这个词汇就像是冠上了什么特殊的含义,那些反对的倒未必是怀疑崖的力量和大局观,毕竟虞青尘临终时这些都是有显化在所有妖人脑海中以免引来过多不必要的动乱。可比起尊者的随和冷清,崖的性情则是冷漠且事不关己,举动姿态是优雅合礼,接人待物却透着说不出的疏离淡薄,远远不及尊者温和大度。抚摸着小纸鹤的脊背,崖是真的不怎么在意是否非要在自己名号后面冠上尊者,隐隐约约的,他还多少有些为那些修士的固执感到高兴。袖口下滑挽起,露出分明的手腕和一小段霜辉,指节修长持笔静默,指尖压出了浅浅的白色,向内又一点点晕染出了点粉红。一只手依旧不疾不徐的抚摸着小纸鹤,笔尖饱蘸浓墨,研磨有松脂香气,落笔如腾云雾,仿着房中挂起的一副行楷,笔触相似几近相同。也只写了这么一副,招出水团来洗涤干净,落笔入架,仔细端详,说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的,环抱小纸鹤叹息。“这次仿的好不容易有了三分神韵,比起尊者的书法,果然还差了些。”懒洋洋的抬了抬头,对上少年垂下的眼眸,自有一种说不出的矜贵娇纵,嫩黄的小喙轻轻碰碰少年衣袖,便权作已经安抚完毕。“尊者本就拥过无数岁月,你若是区区半载便能赶上,即便有尊者馈赠的些许基础,也未免太过难以想象。”崖轻笑一声,全然不介意的模样,半眯着眼一下下细抚,对于方才的话题,他本也清楚,不过是顺嘴感叹一二,逗逗小纸鹤罢了。墨水依旧淋漓,崖也懒怠先候其干涸抑或使什么妙法,兀自收入袖中,想来尊者的那副行楷也多半是为着这番处理方能得以幸存。依着尊者年龄,手书便是再少也当有千万以上才是,可他特意翻寻,除却些手抄的书籍曲谱外,能够挂出的竟是寥寥无几,且看上去便不是为着水平得以存留的。他伴着尊者的时日不长,询问了下小纸鹤,尊者果然有着书后随即销毁的习惯,若不是应约赠人,基本无收入袖里乾坤的习惯。能够找出这么一副,他当真是用了些心思的,倒是其它上佳书法颇多,有的大抵是他年纪太幼,竟是从未听闻,有的想来年代颇古,字形与现在多有不同,就是尊者幸存的寥寥几幅字中,也有和现在一看便同出一源却迥异如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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