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理解了理学的结构本质,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二程不主张能直接通过某种类似于“悟道”的方式,来达到顶峰的“知天命”。
同样也就理解了,为什么在孔希路看来,二程的《有命论》绝对是没有错误的。
不是孔希路笨到读句子都猜不出来,是不是还有另一种解法,而是另一种解法,在理学范围内,是不被允许的。
这些东西,早已深深烙印进了孔希路的灵魂深处。
但姜星火既然敢拿这个例子来驳斥自己,就足以证明他确实是知晓理学的根基,那么,他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自己的理论中找出反对的理由。
可如果.他真的是找到反对的理由,并将之呈现在世人面前,岂不是
一瞬间,忽然想到了什么,孔希路觉得脖颈后有些发凉。
“《有命论》乃是理学根基之所在,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质疑的,你若是不懂,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孔希路强压住心底的一丝慌乱,冷静地回应道:“更别谈,你还拿尹川先生的例子来讲,尹川已经说的清楚,何须你来再置喙什么?”
“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喷完人心底痛快了之后,姜星火也有了跟他慢慢辩经的兴趣。
跟一刀把人脑袋剁下来不同,击溃敌人脑子里的信仰,才是他更感兴趣的事情。
姜星火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在理则须穷,性则须尽,命则不可言穷与尽,只是至于合也。横渠昔尝警命是源,穷理与尽性如穿渠引源,然则渠是两物,后来此议必改来.这也是尹川所言吧?”
孔希路心头一沉,果然如此!
对方是真的下了大工夫,有备而来的!
这里便是要说,北宋五子的学问确实在时间线上有明显的先后继承关系,在理学的不同领域也做出了奠基性的贡献,但是只要是人,对于同一个问题的解释,必然可能会有不同的看法和定义,北宋五子也不例外所以在这个时代的明儒看来,有些争议性的问题,已经有了更好、更完美的解释,但是有一些,却不尽然。
譬如张载,嗯,就是说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那个张载,他在《有命论》上,就有一点点跟二程不一样的见解。
当然了,如果姜星火仅仅拿张载的东西出来,也不过是拾人牙慧,能反驳的东西有的是,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但是孔希路看着姜星火手里啃了一半的桃子,却是莫名地眼皮一跳。
可无论如何,眼下是不能有任何神色流露的,只能静待姜星火出招。
姜星火顿了顿,道:
“穷理尽性,然后至于命。
尽人物之性,然后耳顺。
老而安死,然后不梦周公。”
在一旁听着的黄信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他脱口而出道:“洛阳之辩!”
李至刚也随之恍然。
宋朝时,理学的学派里,有两大分支,其一是张载为代表的关学,其二是二程为代表的洛学。
洛阳之辩,正是理学这两大学派的巅峰辩论,主要论点集中在“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礼仪教化”、“井田制”三个方面。
姜星火笑道:“横渠先生有言,尹川解‘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只穷理便是至于命’。便所谓‘亦是失于太快,此义尽有次序。须是穷理,便能尽得之性,则推类又尽人之性;既尽得人之性,须是并万物之性齐尽得,如此然后至于天道也。其间煞有事,岂有当下理会了?学者须是穷理为先,如此则方有学。今言知命与至于命尽有近远,岂可以知便谓之至也?”
这里说个题外话,明明是二程,为何两人开口闭口都是‘尹川(程颐)’?
这便是说,二程师承周敦颐,而二程的洛学,其实是后世儒家思想史后半段的源头所在。
南渡之后,程颐的理论,由朱熹完成,世称程朱理学;程颢的理论,则由陆九渊发展,至明代王阳明完成,世称陆王心学。
在二程时代,尚未分辨为理学和心学两大学派,仅呈现为二程兄弟间学术趣旨的某些不同,到了南宋朱熹与陆九渊的思想大论战,遂使两大学派形成,成为当世知识社会中最为突出的不同依归。
而在眼下的明初,明儒们学的都是“程颐-朱熹”的这一套理学,所以提及二程,自然多是程颐。
回归正题,姜星火所言,其实是张载对于《有命论》的另一种解题思路。
三种解题法还是用公式来表述方便理解:
一《有命论》二程解题法:穷理=尽性=知天命,实操难度:穷理>尽性>知天命
2《有命论》正常解题法:(穷理+工夫)+(尽性+工夫)≠知天命=有命+工夫
三《有命论》张载解题法:穷理→尽自己性→尽人类性→尽万物性→知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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