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更大了。
许久,陆崛殊用手掌压住岌岌可危的斗笠,低声似叹:“没有路了。”
阮平漠然望一眼前方,应和说:“是啊,没有路了。”
陆崛殊目光终于从马尸上移开,穿透漫天席卷的鹅毛大雪,饱浸哀怆:“官道没有塌陷,这条路,也不是通往鞑子营帐的路。”
“阁主睿智,”阮平低着头,模样显得十分恭谨,“这条路的确不是通往鞑子营帐,属下知道,阁主一生偏好奇崛。所以这最后的埋骨之处,亦是属下为您精挑细选的,老阁主可还觉得满意吗?”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陆崛殊睃巡一圈身遭,凉声而笑,“果然是块好地方,知我者,平兄也。”
阮平的面颊在这句“平兄”里狠狠一抽,他唯恐后悔地抬高了手臂,光秃秃的巉岩后瞬间浮出无数条黑影。
“一下来了这么多人,看来虺兵是倾巢出动了,陆某一介匹夫,何德何能竟得这般礼遇。”陆崛殊挺直了腰身,盯向阮平的目光陡然间锐利无匹,“我该叫你什么,平兄,阿平,还是……四相?”
新日
胯下坐骑明显焦躁不安起来,却也只是咴咴喷着响鼻,不敢乱,更不敢撒开蹄子奔逃。
阮平看着临危不乱,真正把渊渟岳峙四个字诠释到极致的陆崛殊,突然地不胜感慨。
他说:“我十七岁落草,从那时起便一直跟着老阁主。云贵十万大山,是我们兄弟的洞天福地。我亲眼见证了老阁主以刀法入境,当年气吞山河的南屏刀境是何等惊心动魄,属下至今仍未敢忘怀。”
陆崛殊默默听着,不时牵动唇角,并非因为阮平的话勾起了他的怀想,而是这种抚今追故昔的话语从背叛者口中听来,着实显得有些讽刺。
虺兵的包围圈不断收紧,居中两人不约而同选择了忽视。阮平慢慢解开缠绕在臂间的臂缚,迎风抖开,竟是一条以精钢制成,灵活似游蛇的黑色绞索。
陆崛殊眸光微凝:“从来只知你拳法了得,不想还有这样的好本事在身上。到底是我老了,耳聋眼瞎,连身边的人都看不清就里。”
“阁主耳聪目明一如当年,”阮平鞭梢拖曳过雪地,留下清晰的痕印,“只是您的一双慧眼,一颗七窍玲珑心,全都用在了忠君报国上,哪里还顾得上身后这帮兄弟的死活?”
陆崛殊瞪大了眼。
阮平抬抬手,虺兵停止靠近,他看着满脸错愕的陆崛殊,嗤笑了一声:“那年云贵总兵督军八万,进山剿匪,一道落寇的弟兄死的死伤的伤。亏得阿平我命大,侥幸跟着阁主一路北出悬谯关,更侥幸能吃上一口官粮。这些年老阁主刀行天下,名利双收,怕是早就忘了折损在那荒山野岭的一帮弟兄。”
陆崛殊沉声:“这便是你心生不满的理由?”
“哪能呢。”阮平道,“阮某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即使再驽钝,也明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长久以来,阮某得人高看一眼,厚待一分,都是沾了老阁主的光。往日之事不可追,我又岂会为了一帮早已作土的人,怨怼于阁主您?”
雪满山头,压得枯枝欲断,不时有碎石从陡坡上滚落。雪还在下,扑簌声里压抑着沉重鼻息,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不安的大网,网罗住在场所有人。
“所以,到底因为什么?”须臾之间却仿佛经年已过,陆崛殊终于开口,他的话非但没能撕开那张网,反而往上头又压上一块大石。
阮平仰头,望向墨色深重的云层,“陆崛殊啊陆崛殊,我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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