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里的人都知道,只要慕容无风还能站起来走几步,虽然是极度勉强,就说明,这个时候他的身子最好,情绪也最好。&ldo;蔡大夫和我一起去。万一有什么不测,我一定会把楚姑娘带回来。&rdo;谢停云临走的时候对慕容无风道。他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说。没有多余的叮嘱。谢停云的心里不免暗暗吃惊。他原以为慕容无风一定会去。一定会想法子见荷衣一面。也许是最后一面。当他吞吞吐吐地问起慕容无风时,他只淡淡地说了三个字:&ldo;我不去。&rdo;没有人知道他的心中究竟是怎么想。也许他已不再动情。也许他根本就想忘了她。这原本不过是比剑而已,离他的本行差着十万八千里。他既不是练剑的人,对剑术也一向不感兴趣。谢停云走的时候,觉得心事重重,满腹狐疑。亥初时分,廊院上的灯笼早已亮起。他轻轻掩上了院门。这个院落顿时隔断了五丈红尘。他把琴放在双膝之上,推动轮椅,来到湖边的九曲桥上。这是他最喜欢来的地方。大理石的地面光可鉴人,木轮可以在上面迅速地滚动。在九曲桥上他要不断地转变方向,才能到达那个垂着浅绿色纱帐的小亭。湖面圆如平镜,更无一点风色。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沏。却不知今夕何夕。他来到亭中,将七尺古琴放于桌上,香炉里,添进一块龙涎。袅袅茶烟升起,玉碗中的香茗有着琥珀一般的颜色。他浅啜一口。是她所喜欢的红茶,味道果然清醇无比。眼前仿佛出现那个在荒野雪地中涂着丹寇,趿着木屐的红影。她有一双聪明的眼睛,在他的心目中,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与她相比。想到这里,他的眼中忽然有些湿润。有些伤感。好象美好的东西总是注定要离他而去,永远也不会属于他。&ldo;铮&rdo;的一声,琴声在空旷的湖面上悠扬地响起。那不过是他信手弹来的一支曲子,却是那样的忧伤,凄美。谷里的大夫们都曾听说慕容无风精通音律,能自度曲,却很少完整地听过他的琴声。吴悠倒是常常弹琴,却总说自己的琴技不及先生万一。大家一直都以为她是在谦虚。可这一晚的琴声却终于令他们明白了吴悠的话。亥末时分,琴声忽止。他随手将琴抛入湖中。然后便静静地坐在徐徐吹起的夜风里。四面淡绿的纱帐拂过他的脸,被风卷着飞了起来。他闭着眼,一动不动地坐着。等着谢停云给他带来的消息。他恨自己,因为无论是成是败,他都无能为力。等了很久很久,等到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似乎不再跳动,才发觉,三鼓未响,时间只过了不到一刻而已。比剑还没有正式开始。他竟已开始坐立不安起来。看着自己的样子,他不禁苦笑。残废的人应当很能坐才是,而如今他却浑身烦躁,一点也坐不住。神思恍惚中他拾起脚下的红木拐杖,扶着桌子,将身子撑着站了起来。双腿痿废已久,脚跟的筋络早已缩入腿中。站起来的时候,他只能是足尖着地,是以他几乎只能靠着双臂和拐杖来支持全身的重量。就算是这样站着,无人搀扶,他也站不了多久。所幸身后刚好有一个亭柱,他至少可以略为倚靠。虽然很辛苦,站起来的感觉却很好。实在是太好了。他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再抬起头时,亭上忽然出现了两个陌生人。其实并不陌生,是那一黑一白两位剑客,他与荷衣在神女峰上都曾见过。&ldo;你的小媳妇呢?&rdo;黑衣人慢慢地踱进亭内,在石桌旁边坐了下来。白衣人也跟着走了进来,却一言未发。他皱了皱眉,淡淡地,却是毫不客气地道:&ldo;出去。&rdo;&ldo;你叫我们出去?&rdo;白衣人也皱起了眉,好象平生从没有人这样和他讲过话。&ldo;小媳妇今天和贺回比剑,你小子担心得要命,是不是?&rdo;黑衣人一针见血地道。他已渐渐有些站不住,却不想在这两个人面前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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