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临风远观片刻,神龙无形飞身入府。正冲一庭院,窥见湖边二人,他惊愕之下立生锁息诀,不敢丝毫懈怠。而南去三百里,西乾岭飘浮一夜浓云,这会儿卷了两道闷雷。容落云关在书房,兔肩紫毫不离手,一笔小楷重重落在纸上。要下雨了,来送晌午饭的弟子脚步很急。等雨下起来,半掩的小窗呼呼冒风,容落云笔尖一顿,很冷很费心地想,杜仲带蓑衣了吗?继续写完那一句,不禁又想,雨天路难行,亥时能归来吗?他花费半柱香的工夫才写完,搁下笔,净手后走到檐下用饭。两碟菜,一碗羹,只顾观雨,半晌才扒拉一口。容落云懒得进屋了,吃罢靠着梁柱打起瞌睡。雨越来越大,淋漓个把时辰而不绝,甚至乌云遮蔽晚霞,越过黄昏入了夜。待容落云醒来,晌午饭的食盒变成晚饭的,已经过了酉时。他起身回屋,披一件御寒的斗篷,提一盏灯,返回檐下坐着。一个时辰过去,他撑伞踩上碎石,缓步走到无名居门口。酉时结束,戌时了,他挂上小门径直朝前走去。至邈苍台,此处空旷,顿觉雨横风狂。他到西北角的乾坤局前,在如瀑大雨中默默设阵看局,消磨掉一个时辰。实在很冷,容落云继续走,渐渐走到长街。已经亥时,杜仲该回来了罢?他如此想着踱至明明雨水滂沱,但两个人亦步亦趋,走得不急。经过邈苍台时,无情寒风抖擞而来,霍临风见状倾斜油纸伞,挨近一点,为容落云顶住欺负人的凄风冷雨。然而三两步工夫,容落云默默拧他手腕,将伞扭正。霍临风又倾斜一点,容落云又拧他,他再倾斜回去,容落云再拧他。如此反复,折腾着快走到千机堂,他耐不住道:“宫主,腕子都被你拧折了。”容落云说:“那就老实别动。”伞沿儿一斜,霍临风立即不老实地动动,行为虽挑衅,言语却无奈:“这样把你遮得严实些,何故不叫我动?”容落云说:“你那边淋得厉害。”霍临风扭脸低瞧,自己半边臂膀暴露伞外,被雨水一层层敲打。他委实出乎意料,对方一次次纠正原是不想他淋雨。“我无妨,左右已经湿透了。”他说,忽然想确认什么,“宫主,你一直在子门后等我?”容落云答:“谈不上一直,刚到而已。”霍临风觑着那灯:“哦?”里边的红烛就快燃尽,分明已点燃许久。他不依不饶地问:“真的是刚到?”容落云沉默片刻,说:“一盏茶的工夫罢。”霍临风愈发不信:“一盏茶?还是一缸茶的工夫?”容落云烦道:“罢了,一个时辰。”这还算可信,然而霍临风很欠地补了句:“宫主说句真话好费事,待我回千机堂一问巡值弟子便知。”不过是挖苦,他没打算真去问旁人。岂料将至无名居时,咔嚓一声,容落云捏断了灯柄,声音很低地承认:“酉时便在等了。”霍临风难以置信地将伞擎高,酉时便在等?酉时至丑时,足足等了四个时辰?他薄唇微动:“宫主……”头一回如此温柔地对人呢喃。容落云却冷冷道:“你以为我在等你?我等的是你带回的消息。”他低着头,两手拢着烂掉的竹柄,“再问东问西,把你也一拳捏断。”已达无名居,霍临风乖乖闭嘴,跟随对方进门。踩过一地碎石至廊下,容落云脱去鞋袜,赤足登上地板,霍临风收伞照做,将黑靴搁在对方的白绫鞋旁边。浑身冰透了,脚掌触地觉得暖和,他立着不动,稍一动便滴答雨水,怕容落云叫他擦地。头可断血可流,丫鬟活儿是万万不能做的。容落云不知遭人暗诽,披风都没解,先将里外的蜡烛点上。又进屋寻了条布巾和一张绒毯,抱着一大团走出来,冲对方劈头盖脸地一扔。再细心的关怀叫他这么一弄,只剩下凶。“谢宫主体恤。”霍临风倒是满足,摘冠除衫,擦一擦,最后披上那张绒毯。终于告别一夜寒冷,瞥见地上放着食盒,又顿时感觉饥肠辘辘。他邀功:“宫主,我饿了。”容落云报复性挖苦:“好可怜哪。”拎食盒入厅,他也没用晚饭,“瞧那副巴巴的样子,过来赏你一顿。”霍临风心头忽酸,像浸了雨。原来被挖苦是这种滋味儿,有点窘涩,有点烦,更有点忍俊不禁,他索性不忍,大喇喇笑出来。二人相对坐在桌旁,菜还算丰盛,鲥鱼烧鸭,汆白丸嫩青,只不过仅有一碗粟饭。容落云将饭搁在中间,供两人同吃。到底是侯府少爷,稍不留神便暴露金贵本性,霍临风夹一口鱼肚肉,咂道:“许是冷了,不够鲜。”又尝烧鸭,“肉丝缕不易断,烹得老了。”容落云饮一杯热茶滋润肺腑,劝自己莫生气。探手夹饭,两双箸尖相碰,霍临风这才想起所处境地。浑话已经说了,只能亡羊补牢道:“但是美味得很……叫我不忍停筷。”容落云食不言,连理都不理,直到吃饱才清了清嗓子。既已归来,擦也擦了,暖也暖了,吃也吃了,总该说说正事。他摸着茶壶捂手,问:“瀚州情形如何?”霍临风正色道:“回宫主,往昔繁华殆尽,萧索如死地。”容落云料到这些,起身招手,带对方入内堂书房。书案堆满了,便在小榻上相隔木桌而坐,纸笔俱全,他亲自研墨:“画地图给我。”霍临风提笔,画下瀚州的基本地图,主街、府衙、粮仓,所记无差所画分明。容落云心中赞赏,想不到排表周全,画地图也很在行。帐中策军画得多了,霍临风习惯成自然地在“粮仓”处描了一面小旗,这是打仗时的标记,意味攻取占领。画完将纸一翻,于背面画贾炎息府邸的地图,精细许多。忽觉气息吹拂,一抬眼,见容落云手肘抵着桌沿儿,趴伏似的在对面看图。很近,睫毛于灯下的阴影都能看清,忽闪着,灵动得很。这时容落云问:“见到贾炎息没有?”霍临风答:“嗯,中等身量,左脸有一颗黑痣。”说罢抿住嘴,脑海浮出遇见的二人,斟酌道,“贾炎息身边有两名高手,佩剑,掌粗大,官府外大片百姓便是他们所杀。”容落云抬眼:“什么模样?”霍临风说:“相同的官靴深衣,皆佩戴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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