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从龟裂的土地源源不断地涌出,弹指间将刘玄吞没。四面皆是刿目的猩红色,他渐渐地什么也看不见,胸腹仿佛受到了重压,呼吸变得异常艰难。
他在沛厉水声里,拼命举高手臂。
血流成河。
刘玄昏昏沉沉地想起,他下旨诛杀王兄满门那日,王府莲池里飘浮的都是血烂尸身,绝望的惨呼似也是这般震耳欲聋。
饶命——
这些人求他饶命,他的好王兄当初谋权篡位时,可曾想过饶了他的性命?
骨肉血亲呵,孰不知皇权二字生来就是冰冷的。
刘玄不知哪来的力气,他竭力上浮,要冲出这片血海。水从口鼻灌进去,他也顾不得。
自己是九重阙上的真龙,是生是死自有天定,还轮不到这些魑魅魍魉做主!
天光只在一线之隔,刘玄挣破重重迷障,眼看就要浮出水面时,见到的却是一张支离破碎的女人脸。
鲜血淋漓,骨肉焦烂,和他那日在覆舟山看见的女人面容一模一样。
昭淳帝陡然睁开眼,后背早已汗成一片。
“圣上勿扰,太医已在路上,片刻就到。”陆依山命人将哭得梨花带雨的贵妃扶下去,跨步上前,稳声回道。
昭淳帝却置若罔闻,他就像溺水的人看见救命稻草,从榻上撑起身,死死抓住陆依山:“去,去给朕查清楚,那日朕在林间看到的女子,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
“是。”
陆依山迟了半刻,声线里仿佛自有种令人心安的力量:“臣,自当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案。”
皇帝谒陵受惊的消息不胫而走,数日间传遍了整个镇都。有好事者从那些真真假假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了一个朦胧的事实:
惊扰圣驾的邪祟或与罪王刘璩有关。
仿如滴水入镬般,人们的好奇心被充分激发。放眼京城,平巾书生、草莽布衣,三教九流的话题都集中在了这桩宫掖秘闻。其中不乏浑水摸鱼的古文派学众,他们被打压多年一直哑忍,恨不能让这把火烧得再旺些,以泄心中怨恚。
一片沸反盈天的议论声里,最安静的地方反倒成了镇抚司诏狱。此处高墙森森,外边的妄议进不来,里头的虚实动静同样也瞒得滴水不漏。
陆依山这会儿刚从宫中回来,他过了思愆碑方勒马,提着马鞭踢开了诏狱的门。里面的锦衣卫吃了几回瘪早已学乖,赶忙引着督主大人往里去。
齐耕秋被除去一身官服,仅着粗麻袍靠墙而坐。他已年逾古稀,须发尚未染白,身姿挺立如松,看起来比叶相还要轻上几岁。
内阁钧臣三人,陆依山对他的印象最为浅薄。在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道中,齐耕秋给人的感觉和锋芒毕露的寿宁侯很不相同。他看起来似乎已算半个出世之人,淡泊名利,不事机心,扔下象牙笏就能化身渔樵耕读的存在。
事实上,直到此时此地,陆依山都不能完全把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老者,和祸乱纲纪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锦衣卫搬来凳子,陆依山也不坐,撩袍架起一条腿,道:“老大人受刑这些天,还是不打算松口吗?”
齐耕秋眼眸半阖,道:“段长白既死,驭下不严的罪名我认了,除此之外,老夫概不知情。我齐家五代为官,功高德劭,你不能就这样判我重罚。”
“好一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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