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进来抬走尸体,经过陆依山身边时,他忽地抬手止住:“等一下,那是什么?”
陆依山挑开杀手的领口,只见下面虚掩着一枚深黑色的蝮蛇刺青,约摸小指长,模样煞是可怖。
陆依山眸光微凝,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幕后黑手既然早在诏狱埋下了暗桩,杀齐耕秋不过弹指间事。之所以到现在才出手,无非是想利用他和齐赟的父子情分相互制衡。如今齐耕秋的防线既已被攻破,齐赟的去留自然也变得无足轻重。
今日便是齐赟启程的日子,对方动手想必宜早不宜迟。
陆依山几乎立时想起,晨间听番子来报,丞相府的马车一早便出城去了。
公子!
他赤着血掌,猛然打帘而出。
“快!吩咐暗哨,不管用什么法子,务必拦住叶家马车!”
寒食前后的雨天总是格外透着股怆凉。杏花未老,一番残地,打上了泥点子,就如高台坍落后的粉墨狼藉,令人见后不免生出黄粱一梦的感叹。
七十里官道上只有一间茶寮,四不避风。雨丝斜打进来,叶观澜拢紧了身上氅衣。
“公子,前方朝人打听过,押送的队伍半个时辰前出城,左不过就在这会了。”
欢喜看出公子今日情绪不高,说话也格外留意:“要不然,咱们往驿亭里坐等也是一样,天这样冷,又下着雨,您仔细伤了身子。”
叶观澜将折扇工整地置于桌角,抬眼远眺官道尽头。那里一片风雨凄迷,恰合了此时心境。
“罢了,就在这里等吧,遥遥看一眼,也算别过了。”
等闲变却故人心,原是这世间最大的遗憾,不如就教雨打风吹去。
欢喜叹了口气,这时茶水端上来了,他“咦”了一声,道:“我们没要姜丝糖呀。”
卖茶之人是个驼背老翁,长眉细眼,说话时细细的鱼尾纹牵动着眼角上挑,总似带笑似的,令人观之可亲。
他听闻,乐呵呵地说:“姜性温,用来驱寒最好不过。黄梅时节的雨,下起来最是没个歇停,我瞧你这娃娃体态弱,用了姜糖,身上暖和,心也就不凉了。”
叶观澜神色稍霁,温声道了谢,又嘱咐欢喜:“茶寮棚顶不遮雨,你去车上给老伯拿件蓑衣来。”
卖茶翁受宠若惊,连声说不敢当。叶观澜笑笑,没有留意到他侧身时,目光似乎在案沿折扇上顿了顿,眼尾倏忽划过一丝敏锐。
半刻,欢喜抱着蓑衣跑进来:“公子,人来了。”
下了雨的山路泥泞难行,稍不留神,脚上的镣铐就陷了下去。但凡多用点力气拖拽,带起的泥浆一股脑泼进烂了底的草鞋,使本就不快的脚程愈发显得步履维艰。
齐赟打从出生算起,从没有走过这么漫长且崎岖的路。
他似乎一夜白尽了头,那双内含神光的眼睛因为流了太多泪,变得格外浑浊,甚至连视物也有些艰难。他踽踽行在风雨中,未及而立的少年郎打眼望去,俨然成了路也走不稳的老迈衰翁。
齐家坍台,累世尊荣并着几代人的基业,尽数化为乌有。奉命抄家的禁卫军无不是见钱眼开的蝗虫脾性,一番掳掠后恨不能连片瓦也不剩。前世叶家的种种遭际,今朝算是成百上千地报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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