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陡然空了,陆崛殊看着阮平像一片被蛀空的胡杨树叶,轻飘飘跌破云层,跌进望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直到最后一刻,他的脸上都残留着那种病态的执拗之色。
要为乱世王,不做盛世贼。陆崛殊心口一阵刺痛,压抑多时的腥甜卷土重来,他张嘴见血,泼溅在前领,与一般的殷红不同,那血的颜色竟是黑红里透着青紫。
姗姗来迟的阁众大惊:“阁主!”“师父!”
陆崛殊强撑着站起身,挡掉了弟子们欲来搀扶的手。
他并指,接连封住胸口几处大穴,难看到怕人的脸色总算和缓好些。然而左肩上被撕裂的旧伤,依旧往外渗淌着黑血。
“师父”阁中年纪最小的弟子一见此情形,便带上了哭腔。
“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陆崛殊叱了一声,中气远不似寻常充沛。他安抚地拍了拍小徒弟手背,叮嘱道,“一点小毒而已,不碍事的,别跟你师兄们瞎咋呼。”
然而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急咳。当此时,与断崖遥遥相望的喜烽口黑烟骤起,绵延东向的烽火台次第点燃,很快连成一线,牛角号尖利长鸣,远远近近传来,透露出间不容发的急迫。
“一、二三。”陆崛殊低声数着,眉头渐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在梁军的旗语里,三股狼烟齐发,乃最高级别的警戒,喻示着敌军已经兵临城下。
陆崛殊知道,辎重营被烧,让鞑子方寸大乱。阿鲁台精心做了那么久的准备,不可能无功而返。这场提前发起的总攻,便是涸辙之鲋的殊死一搏。
不多时,果有鞑子飞马来报。
“鞑子,都是从哪些方向进攻的?”陆崛殊沙哑着嗓子问。
探子快声回禀:“一列从芦关东段横掠燕山山脉,直逼黑水塞北。另一列则由天水洼地朝夔川渡进发,看样子是想从西边泅渡进入关内。鞑子此番倾巢而出,光先遣骑兵,每列便有一万上下。少阁主已经整集人马赶赴东段驰援,西段洼地水网密布,驻扎的守军原本就不多,即便绥云军赶到的及时,一番折腾下来,只怕也回天乏术。”
陆崛殊脸色愈发凝重,他忖度了半刻:“若由此地赶往天水洼,大约需要多久?”
“要是脚程够快的话,差强三日便能够”探子蓦地咬住话头,惊道,“老阁主万万不可!那天水洼,地形复杂气候多变不说,四处遍布的沼泽更是险象环生。阁主才受了那么重的伤,岂能再以身犯险?”
陆崛殊瞪了他一眼,挺直佝偻的腰身,重新变得声若洪钟。
“你们一个两个,都打量老夫是纸糊的?要还是我南屏阁弟子就少废话。即刻鸣镝,传讯!方圆十里内的清晏义兵凡有能动弹的,都随我一道,增援天水洼!”
冲靖元年腊月初八,天晴复雪,在关外盘桓观望了一月有余的鞑靼骑兵突然发动,东西两线以奇袭合围之势,同时逼近黑水塞。
甘州守军以攻为守,分化了五千胡骑先锋营,逐个击破。而后整合左右两翼,在一众绿林义士的襄助下,于喜烽山两麓分别筑起抵御外敌的钢铁屏障。
与此同时,五万绥云军终于越过锵岭,距离黑水塞仅一步之遥。
叶观澜合上军报,搁在桌上。
炭盆有些凉了,他趿着鞋走到靠墙的条案,刚拿起火筷子,余光瞥见窗外纷扬的雪花,陡一下却看住了神。
直到窗缝漏进来一阵寒风,叶观澜不自觉打了个冷噤。欢喜跨门进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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