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稹答道:&ldo;稹不会让她住在市井之中,只凭宁儿喜欢,稹可随她一切意愿。&rdo;韦氏道:&ldo;就算你不愁钱财,你身无官职功勋,在长安也只许住个普通宅院。她出身官宦之家,虽无双亲,却有舅家在,怎可受这等委屈?&rdo;邵稹沉着:&ldo;在长安或许不可,但宁儿一向想回成都,在那边,她不会过得比任何人差。&rdo;韦氏还想说,薛敬抬手止住。&ldo;致之,&rdo;他不紧不慢,道,&ldo;通善坊邵仁安,是你族叔?&rdo;邵稹愣住,目光一凛。&ldo;致之。&rdo;他看着邵稹,缓缓道,&ldo;你心意诚挚,余深信不疑。不过,宁儿好不容易到了长安,我岂忍心让她又回到千里之外,无依无靠?这是其一。&rdo;&ldo;其二,若老叟不曾记错,你祖父离世之后,落籍到了长安。可你在归义坊留下的官文记录,却是商州人士。&rdo;薛敬意味深长,&ldo;致之,你可知伪造过所户籍,要受如何刑罚?&rdo;茶炉里的水已经在烧着,宁儿隐约想起,薛敬不喜欢茶里添某些佐料,却又想不起是哪一味。问侍婢,侍婢也不知。&ldo;婢子去堂上问问主人。&rdo;侍婢道。宁儿却想到能顺便去看看邵稹,忙道:&ldo;不必,你且看火,我自己去问便是。&rdo;说罢,朝堂上走去。薛宅的前堂不算十分宽敞,样式却是时兴,为采光通透,不造厚墙,仅以幔帐屏风相隔。宁儿才要进去,廊下一名家人见到,急忙过来,挡在面前。&ldo;娘子且慢,&rdo;他似乎没料到宁儿会突然来到,神色有些讪讪,&ldo;娘子不可入内。&rdo;宁儿讶然,看着他:&ldo;为何?&rdo;家人有些结巴:&ldo;嗯,主人吩咐下的……&rdo;说着赔笑道,&ldo;娘子,主人还在等着饮茶,娘子还是先烹茶吧。&rdo;宁儿心中疑惑,正不解,忽然闻得薛敬的声音隐约透过幔帐传来:&ldo;……致之,余一向爱才,你是个壮士,余心中亦是敬佩。但宁儿无父母可依,老叟身为舅父,实不忍再教她受苦。你若真心为她着想,当放手才是。天下之大,这些金子够得你在任何地方自在生活,也必定能寻到比宁儿更好的女子。&rdo;宁儿心头蓦地如遭重击,一动不动,面色渐渐发白。她扶着柱子,仔细再听,只觉紧张地呼吸都快不见了。短暂的沉默,却如同洪荒般漫长。邵稹的声音缓缓传来:&ldo;公台的金子,还请收回。稹待宁儿,全是真心,所有付出皆心甘情愿。公台心意,稹明白,就此告辞。&rdo;话语落下,宁儿猛然回神,急忙大喊:&ldo;稹郎!&rdo;说着,推开那家人,朝外面奔去。邵稹已经转身,可听到宁儿的声音,惊异回头。薛敬和韦氏皆脸色一变,还未回神,宁儿已经跑了出来。她眼圈红红,跑到邵稹面前,拉住他的手,望着他,泪水止不住地淌下:&ldo;你……你莫走……&rdo;&ldo;宁儿!&rdo;薛敬皱眉。&ldo;舅父!&rdo;宁儿泪如泉涌,声音哀戚,&ldo;稹郎……稹郎一路护着我……就算……就算不是故人……亦是恩人……舅父……舅父怎可……怎可将他赶走……&rdo;薛敬见宁儿哭得这般伤心,亦是不忍,叹口气:&ldo;甥女,舅父并非将致之赶走。只是致之所求,舅父应允不得。&rdo;说罢,他看向邵稹,意味深长,&ldo;致之,你是明理之人,莫教老叟失望。&rdo;邵稹神色紧绷,看着宁儿泪水涟涟的脸,只觉心头如同压着千钧。&ldo;宁儿,&rdo;他低低开口,&ldo;我……我走了。&rdo;宁儿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邵稹却没有再说话,将她抓着自己的手拉开,深深地看着她:&ldo;保重。&rdo;说罢,转身而去。宁儿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他得背影,任凭泪水迷蒙,犹如雕像。韦氏与薛敬对视,轻轻叹口气,走到宁儿身旁。&ldo;儿啊,&rdo;她将宁儿揽在怀中,柔声劝道,&ldo;邵郎君是好人,可与你不是一路。缘分至此,强求不得。你舅父是为了你好,邵郎君亦是为了你好。都过去了,长安城中的好儿郎多了去,莫再想他了……&rdo;宁儿没有说话,低着头,心思却在方才邵稹握过的那只手上。手心里,有一团小小的纸……宫苑中,喝彩声此起彼伏。薛霆一手握着球杆,策马驰骋。对方的人追来拦他,薛霆作势一晃,使了个障眼之法,倏而瞅着空当突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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