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这里才没有狼呢!&rdo;慧行舞着筷子,根本不怕父亲的威胁。&ldo;那就把你送回香港去!&rdo;薛晋铭沉下脸。&ldo;我不回去!&rdo;慧行一听回香港,小脸便垮了下来,说着便乖乖端正坐好,拿起筷子飞快往嘴里扒饭,也不需要佣人千方百计哄着喂他了。霖霖忍俊不禁,故意逗他说:&ldo;为什么不回去?香港是你家啊,你不想回去看看妈妈?&rdo;慧行抬起一张沾满饭粒的小脸,飞快地摇头,&ldo;妈妈凶,妈妈不好。&rdo;&ldo;慧行!&rdo;很少对孩子厉色说话的念卿也脸色一凝,责问道,&ldo;谁教你这样说的?&rdo;一向顽劣大胆的慧行,唯独不敢惹姑姑生气,看见念卿神色冷了,慌忙将碗筷丢下,含着一口饭菜结结巴巴口齿不清地说:&ldo;敏……敏敏姐姐说的。&rdo;念卿与薛晋铭目光相触,骤然沉默。&ldo;敏言……&rdo;霖霖一时也失语。她是知道的,薛叔叔的养女敏言与继母林燕绮关系不睦。敏言不是薛叔叔的亲生女儿,她生母的身份有些不光彩,但薛叔叔待她一向视为己出。却不知为什么,敏言对燕姨总是很冷淡,不论燕姨如何待她,她始终不肯认燕姨做母亲。其实燕姨是个了不起的女子,以一介女子之身留洋学医,归国之后在医界也算出类拔萃,更是寥寥可数的女大夫。大概因为是医生的缘故,燕姨性情有些严肃,不像殊姨和贝姨那样热情和蔼,对待孩子也极严厉。人家都说严父慈母,薛叔叔家里却是反过来的。燕姨对慧行教养极严,一旦犯错便要重责;薛叔叔却因常年在外忙碌,少有空闲陪伴家中妻儿,偶尔回到香港家中,对慧行总是极尽疼爱补偿。燕姨在红十字医院照料伤患很是繁忙,无暇照顾孩子,敏言是跟着贝姨在贝姨夫家蒙家长大的。多年后有了慧行,燕姨依然没有工夫在家陪伴孩子,贝姨家中孩子又太多,母亲和父亲便时常将这姐弟俩接来照顾。说起来,薛叔叔这双儿女倒是跟他们的&ldo;姑姑&rdo;和&ldo;姑父&rdo;更亲近,相处的时间也更多。慧行颇受敏言的影响,与燕姨本就相处得少,仅有的记忆里也只留下严厉可惧的印象,同自己母亲的情分反倒疏远了。霖霖暗自叹口气,也不敢多言。这时,念卿低声说:&ldo;香港恐怕是迟早保不住的,日本人在太平洋上的气焰一时半会不会消减,美国人光嘴上说又不动手,香港一隅孤岛,说陷落便陷落,燕绮留在那边不是明智之举。无论怎样,你一定要劝她早些过来。&rdo;薛晋铭&ldo;嗯&rdo;了一声,没有答话。念卿皱起眉头,&ldo;这事攸关安危,不管你们两人有什么误会,也先将她劝回来再说。&rdo;霖霖诧异抬头,听出话里的蹊跷。念卿敏锐地抬眸看她一眼,目光清冽,旋即恢复了若无其事的神态,亲自将慧行抱到膝上来喂他。薛晋铭一直没有说话。桌上气氛一时有些僵了,霖霖起身说:&ldo;薛叔叔上次带来的酒还没喝,今晚正好开了给你接风!&rdo;霖霖转身走开,桌前只余薛晋铭与念卿默然相对。薛晋铭笑了下,若无其事地换了话题,&ldo;前次你说孤儿院的孩子还缺过冬的棉被,现在筹到了吗?&rdo;&ldo;筹到了,&rdo;念卿也一笑,&ldo;那阵子棉花紧缺,有钱也买不到,现在不要紧,都齐了。&rdo;薛晋铭由衷赞叹:&ldo;你和蕙殊做事,比政府可高效多了,真没想到你们的孤儿院说办就办起来了,快得不可思议。&rdo;念卿却叹息,&ldo;你知道吗,每天都有新的孩子送来,都是将士遗孤,父母双亡。我们已经将山上那整座教堂都用起来了,还在加盖新的屋舍,可是总有一天会挤满,战场上新的孤儿却依然在产生。&rdo;薛晋铭良久无言以对,沉默了半晌,轻轻覆上她冰冷的手背,沉声道:&ldo;这场仗会打完的。今日所付出的代价,日后必会振奋这个民族,今日的孤儿就是明日的栋梁。&rdo;&ldo;酒来了!&rdo;霖霖拿来酒,亲手斟好,正要将酒杯递给薛晋铭,却听尖厉的空袭警报声陡然响起。薛晋铭反应迅捷,不待霖霖和慧行回过神,已一手一个将他们拎起,&ldo;是夜间空袭!快进地下室去!&rdo;霖霖一惊,忙俯身牵起慧行,转头去挽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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