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语出纪录片《王牌飞行员》巴德篇。有删改。番外(三)蛇之雨雨还在下。周防醒来的时候,宗像不在身边,他抬起眼,宗像斜靠在窗台上。他在看雨,而他在看他。清秋冷雨如画。“穿那么少不冷吗。”“大概吧。”宗像含糊其辞地回答,没有转头。他保持着那个煽情的姿态,专注地看雨。大概他本人并不知道这样只穿一件衬衣的样子是有多煽情。浅灰色的衬衣,是雨季里世界的灰,把他和背后的雨幕融成一片。衬衣松松散散地扣了两个扣子,大片后颈从领口裸露着,从凄迷的雨的灰里蜿蜒而出,泛出腻人的光,白得发亮。像条矜持的白蛇。正是和式绘画形体中所最崇尚的那种,纤细又强韧的优美,又有西洋美术所喜爱的那般骨肉匀停。这两者混合在一起,以一个难言的安逸姿态引颈静立。昨夜的吻痕在那雪白上留下鳞似的、细碎的红。必有剧毒,然而清俊入骨。离别五年,他们又在东京重逢。东京的雨不如巴黎洒脱随性说下就下。东京的雨是怯弱的、矫情的,犹犹豫豫许多天,闷了许久的絮絮的阴,像眼泪终于含不住,淅淅沥沥淌下来。宗像仰望落雨的天空。其实这样的天空未尝不可说是干净清明,像是无所掩饰而痛哭的脸。手里的烟烧了一半,他也不去管,任由烟灰断在窗台上。那时他正勉力学着忘记周防。连烟也换了口味。淡绿色的寿百年,薄荷气味,清淡而干净,细细长长很适合他手指的形状。仅仅是安慰而已,所以抽不抽都一样。为了弥补那行将失去的辛辣刺激。人就在眼前,他们昨夜还在抵死缠绵,此刻他却要继续学会遗忘。这样的自我是多可悲又多讽刺,简直像个黑色幽默。“阁下明天还有个出版联动会吧。”“……我说,你不用敬语不行吗?”“你该走了。”“外面雨很大。”这意思是怪他下了逐客令,又或者只是给他们两人找一个再多厮磨一刻的理由。他听见周防漫不经心地吐气,大概在抽烟,也许是叹息。——什么时候起,周防也变得这样不干不脆,每次见面都会有理由再多留一夜,任性倒还是一样的任性。自己也一样拿不起又放不下,宗像知道周防在看他,他本能地想要避开那视线,但是自尊心又迫使他迎着视线回望过去。裸裎相对,可算不上肝胆相照。也谈不上心心相印。五年时光让人改变良多,过去是相对无言也知己知彼,此刻却是两两相望,然而各怀心事。这样苟延残喘的爱情,躲在阴影中,到底为什么,是图一点不甘心,或者只是放不下。是舍不得。静室里,只有窗外哀切的雨声,和胸腔里起伏相和的心跳。要问宗像有没有后悔过封笔不写——从来没有,他不喜欢吃后悔药。要问他现在还爱不爱周防——确实爱着,他自己的心意自己很清楚。但要问他们两人现在算什么,宗像无法回答自己。说是偷情也未免可笑,他们并没有背叛谁。说是恋爱又毫无资格,他们见不得光。宗像厌恶这样不上不下的存在。但是现在的他正处于完全的不上不下之中。回到东京,他还是走了出版这条路。他对写作还有感情,就像对周防也还有感情。换个方式继续自我欺骗。人有时非常天真,总觉得能够自己骗自己一辈子。周防也回来了,已经是画坛数一数二的红人。他也开了一间出版社,跟自己走了同样的路。想躲也躲不过。爱情总是使人莽撞又懦弱。他想起过去周防的处女作,画里是红色的雨。“稿子被雨淋了,将就着就改成了这样,但是意外地适合你。”周防说。那时的周防画过许多雨。他在后来的日子里回想周防的画,自他离开巴黎后,就没有再画过雨。他问他为什么。“我很少画水之类的东西,不过看到你,觉得很适合。”“在下适合水吗?”“嗯,像条滑溜溜的蛇。”是有毒的蛇。被咬一口就疼痛终生。周防在法国的乡间看到银色的小蛇,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捉,蛇既没有回头咬他也没有惊慌躲闪,这条漂亮的草蛇淡然自若地从他指缝里滑走了,并且回头看看他,然后游向草丛深处。多像宗像。这蛇毒大概一辈子无法解除。周防掀开毯子,走到窗台前面。宗像知道他想做什么,他抬手推开了周防。并没有什么用,周防揪住他的头,依然吻过来。再拒绝也显得矫情。刚开始是清澈的浅吻,吻了一次不够,变成细碎的啄,越来越用力,变成粗暴的撕咬。好像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宗像在周防小腹上用力踹了过去。周防被他踢得闷哼了一声,但是不松口。他把周防用力甩开。嘴唇被撕出一道血。“你该走了。”做得真无情,可是这样无情的人却有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让所有无情和退缩都变得能够原谅。甚至心酸。周防笑了笑,没说什么。他穿上衣服,离开了这个屋子。“现在你不愿意见我,以后会找我找到哭喔。”宗像莫名其妙地想起出云说的这句话,他常在电话里对淡岛这么下三滥地搞骚扰。现在那两个人应该也分了手。并没有听说淡岛怎么哭着去找他。当然周防是不会说这种话的,自己也更不可能去找周防。只有被爱情愚弄的人有资格为了爱情哭泣,然而他们已经被永久地剥夺了爱的权利。没有谁离开谁会活不下去。周防没有带伞,他在楼下抬头看着宗像的窗台,宗像也看见了他,但是又有什么意义。整个天空都在哭泣,而窗户里的脸永无泪水。宗像拉上了窗帘。也许周防会在外面站一夜。也许已经走了。他在空荡的房间里抽完了一整包烟,抽得毫无滋味,毕竟是女烟,淡薄得像他现在的人生,干瘪无味。他用这样的无味的烟代替周防习惯的besparks,就像用现在干瘪的人生代替爱过的日子。雷声轰鸣,东京的雨季总是漫长,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好像有说不完的怨气要哭上整年整月。宗像的烟也抽光了,抽屉里原本还放着一整条,不知什么时候也被消灭得一干二净。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再去买一条。现在抽烟不论包,已经是论条了。他打开门,走下楼。周防正在门外看着他,淋得像条水狗。红发的男人笑着朝他晃了晃手里的烟,一整条,也已经淋得一塌糊涂。宗像一瞬间有种泄气的无奈,简直又气又笑,其实也是意料之中,他觉得自己真是脑子进了水,怎么会爱上这么无聊的男人?无聊的男人一点也不介意对方青红交杂的表情,他把宗像推回楼里,拥在怀里。湿淋淋的水从周防的头发上滴下来,流进宗像的领口里。那年他们也曾这样,被雨淋得透湿。“先回去。”宗像很想在这里就地把周防打一顿,可是那样会惊动更多人。周防不等他说第二遍,揪着他的领子大步回家。是的,回家。他们两人都在的地方才可以称之为家。宗像在关门之后把周防推倒在地上,并且忍无可忍地骑了上去。周防显然有些被他惊到,表情很震动。“怎么露出那种表情,阁下不是想做吗?”“……是啊,想得很。”“哦呀,彼此彼此。”宗像把额头抵在周防的碎发上,“就现在。”没人可以抵抗这样的诱惑。大概是自作孽不可活,周防比过去任何一次都来得粗野,偏偏那粗野又总在宗像能够忍耐的极限之内。如果换了其他人,晕过去大概也就没那么辛苦。是如此暴烈的温柔,让心脏也感到被碾压破碎的接近感。意识始终清醒,快感和疼痛都清明之甚。他想周防如果再狠一些,就这样把他送到死也不失为一件美事。毫无疑问他已经做得脑缺氧,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奢望。他在零碎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里,回想当初见到周防的情形。曾有晴空,曾有大雨,看过日落,看过星夜。披星戴月爱过,朝朝暮暮厮守过。从来没有指望这日子能天长地久。在远距离的欣赏,到近距离的迷惘,五年前的爱恨如今都变成对这个世界的妥协。或是原谅。现在又对着不可能的爱情一遍又一遍说“别放”,所以还有什么比这更残忍的事情。这样的周防实在太强人所难。这样的自我也很自私。周防在沉默的静寂中出声问他,“一定要我画下去?宗像?”多可笑的选择题,让他在天纵英才和卑微爱欲中做一个撕心裂肺的抉择。宗像听着窗外絮絮绵绵的夜雨,从四面八方的缝隙里随这雨声漫进秋意,漫进血肉里,一枕清寒入骨。并不需要选,因为别无选择。周防等他很久。他在黑暗中最终叹了口气,把宗像拉进怀里。“就这一次,别动。”停止了粗野到可怖的欢爱,这个房间的冷是两个人的体温都不足以抗拒。周防把嘴唇放在宗像的额头上。宗像已经没有力气去抵抗他。那嘴唇也真的很温暖。周防在他醒来之前离开了。雨也在他醒来之前停息了。就像这雨季从未来临,他睁开眼,又被阳光刺痛得紧闭双眼。曾被爱欲的暴雨肆虐的这个房间,还残存着暧昧的气味。而人只剩下一半。恍如一梦。他在后来的每个雨天想起周防所说的话。这话在许多年里,像透进贝里的砂,嵌在他心里毫无防备的柔软缝隙。从最初牵牵扯扯的刺痛,到后来慢慢习惯的隐痛,最后变成好像不会再痛。是的,仅仅只是好像。就好像珍珠光润的美丽里从来没有砂。“等下一场雨,我们还能在一起。”在那个秋雨凄迷的深夜,是两人相拥至疲倦的深夜,亦暖亦寒的深夜。寒在绝念,而暖在奢望。蛇会在雨天来迎接挚爱。他这一生所画的雨,不外如是。周防在去京都的路上,吃力地伸手,抚摸春雨。隔着敦厚的玻璃,然而能切近地感受那细雨的温柔。充满希望,像冬去春来死而复苏的万物。宗像从旁按住他的手。像苦旱数年的荒原,多珍惜现在此刻绵密无尽的春雨。他们走了那么多艰难的路,终于能握着彼此的手,看袅娜的雨丝垂爱寂寞的尘世。“还想为你再画些雨。”周防说。“你有很多时间。”宗像淡淡地答他。是的,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再也不必惧怕这握住的双手会松开。如今的每一场雨,他们都能携手相看。千万道雨丝从他们十指交叠的指尖被描摹出来,就像这世界喜极而泣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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