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许大夫不慌不忙地捋了捋自己那花白的长须,看着还年轻的藏不住心思的孙子摇头道:“你小子会看什么药方?依我看,你还有的学呢。”
&esp;&esp;许大夫心里门清,知道自己年过六十才名声远扬的缘由,那可不单单只是会看病而已。
&esp;&esp;会治病的大夫多了去了,能有几个被称为名医。
&esp;&esp;“我不会看药方,却能看脸色,那李家五姑娘面色惨白眉头紧锁,显然是压力过大,看到您药方上的药材又添担忧,恐伤肾、忧伤肺,再这样下去,过不上几天她就该发重病了。”许济之皱眉道,医者仁心,哪怕这个五姑娘为人轻浮,他也不该见死不救。
&esp;&esp;“要是她真生了病,说不准对她还是件好事。”许大夫意味深长道,随手将药钱丢入瓦罐之中。
&esp;&esp;荣娘
&esp;&esp;“什么!”
&esp;&esp;听着丫头梅香的话,郑家院里噼里啪啦就是一阵瓷器响。
&esp;&esp;郑婆子整张脸拉得比驴还长,面庞气得紫青,没得撒气,顿时就将桌上茶具摔了个粉碎。
&esp;&esp;原先她听人说见着了李家仆妇跑去买药时还称心如意,觉着只怕真把个胖头鹊给气死了才好,哪想到没过多久,就耳闻得李家放出风来,说要招几个年轻貌美的花娘研学时新唱曲来。
&esp;&esp;隐隐约约间还提了一两句,说什么如今衙门老爷们就爱听这种曲子,之前的都老套了之类的话语。
&esp;&esp;郑婆子混迹行当多年,哪里看不出这传言的用意,这是借着官老爷的势抬自己家的门面呢。
&esp;&esp;好啊,还真被这几条小泥鳅给钻出一条路来了。
&esp;&esp;郑婆子不想旁人,眼前席面
&esp;&esp;这年头的花朝节虽然不放假,可也是正儿八经的节日,又有迎接花神娘娘的名头在,还能借此踏青游园赏花,因此很受闺阁女儿们的喜欢,都当是正经大节庆贺,以至于都快和七夕一样被专称为女儿节了。
&esp;&esp;十街里有相好的人家,或是去他家中参宴饮酒,或是自己家里摆宴邀友,从街头到巷尾都十分喧哗。
&esp;&esp;李家自然也摆了宴席,为着李妈妈病愈,六姑娘福娘成人这两桩喜事,李妈妈特意发了话,让玉娘别省钱,从桃花源酒楼订起一桌席面来。
&esp;&esp;虽然没到最上等那十两银子一桌的档次,可也比寻常家常烧菜看着有水准的多,四盘果碟四道凉菜四道热菜收尾一道甜汤,全是酒楼大师傅现做好了让伙计挑来的,离得近速度快,送到了上桌还冒着热乎气。
&esp;&esp;因为天气冷,宴席没设在院里,而是选中了正房中央,抬来八仙桌,李妈妈独坐主位,福娘和玉娘陪坐两边,鲁婶刘妈在她们下首。
&esp;&esp;许是李妈妈今个真的高兴,没再在意规矩,看着金盏也说了句好可怜见的,干干巴巴小菜秧子,让她也坐在了桌尾,李家六口人齐齐整整的都吃上了席面。
&esp;&esp;果碟凉菜其实没什么特别,不过是市面上的菜式,蜜饯甜糕,枣子花饼,切肉熏鸡,鹅掌鸭舌,倒是热菜看出了大师傅的水平,一道葱烧鲜鱼和一道莲花鸭,都是桃花源酒楼的特色招牌菜,玉娘同福娘也没吃过几回,更别提其他人了,这次难得一尝,众人都十分高兴。
&esp;&esp;只是酒席上桌,自然少不了开场话语,见李妈妈还在长谈阔论,似乎没半个时辰止不住口的模样,金盏不由得就眼巴巴望向了玉娘。
&esp;&esp;玉娘也挡不住金盏那渴求的眼光,况且她也饿。
&esp;&esp;自己上辈子就最恨那些个说什么开会只讲三个点,每个点又有三小点的人了,这会见李妈妈也有那样的趋势,忙上前为李妈妈把盏倒酒劝道:“妈妈这回可算是大好了,您就是我们家的顶梁柱跨海桥,缺了谁都不能少了您,我们这几天觉都睡不踏实,可喜妈妈痊愈,这是才烫好了的东阳米酒,我敬妈妈一杯。”
&esp;&esp;被玉娘这么一打岔,李妈妈顺手就接下酒杯,她老人家说了半天其实也口渴,被打断了话头也没生气,只推着玉娘入座道:“我的儿,你也吃去,咱们今天热热闹闹的庆祝庆祝。”
&esp;&esp;瞧李妈妈真个抬起了筷子,众人这才敢也跟着开吃起来。还真不愧为招牌,鱼肉鲜嫩鸭肉软烂,再配上甜口米酒,即使花了二两六钱银子也配得上,玉娘强忍着心痛加快了速度,能多吃点就不算亏。
&esp;&esp;许是这招好用,接下来不用玉娘,其他人也开始接二连三向李妈妈敬起酒来,先是打通关,再是划拳,几轮下来,就是最擅长猜拳的福娘也被狠灌了好几杯,粉面红腮的捂着酒杯只嚷头晕。
&esp;&esp;酒桌上气氛热涨,鲁婶刘妈喝得最多,听着外头丝竹声乐远远传来,酒精许是麻痹了鲁婶,往日精明的她这会半带遗憾道:“可惜荣娘不在,要是这会她能弹个月琴,管保把边上人都比下去,就是咱们喝酒,也更有滋味。”
&esp;&esp;话一脱口,就看桌上人吃惊的眼神,鲁婶自知失口,慌忙解释道:“不过咱们家五姐六姐自幼聪慧,想来也会弹几首,只怕比荣娘还要高明呢,也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耳福。”
&esp;&esp;“她们两就算了,”出人意料,李妈妈今日像是额外高兴,面色没恼,反而笑意连连的指着自己两个女儿,“当初教的时候就没正经让她们两也学,只怕连一套曲子都不会,还是等过上几日,我请了教学师傅来学了再弹给你听。”
&esp;&esp;见李妈妈没为提及荣娘的事生气,鲁婶子轻舒口气,连举酒来应和道,“那是,那我就等着过几天赏鉴了。”
&esp;&esp;玉娘却奇怪,当初四姐学月琴的时候,也没见李妈妈外处请人去,不是她亲自教学的么?这会子又能请谁?
&esp;&esp;清平县不过只是个小小县城,有名的乐器师傅几乎都在城中,能出头的还不就是街面上几个花娘,若是请了她们,又怎么好收人钱财。
&esp;&esp;玉娘揉了揉自己温热的脸庞,东阳酒度数不算低,后劲也大,饶是她往桌子底下都丢第三块湿帕子了也还是喝得有些醉,她强打起精神,端起酒杯又敬李妈妈道:“妈妈请再喝一杯酒吧。等过几日外头的人求学过来,只怕妈妈就不得闲了。对了,不知妈妈已经挑好了人选没有,我这里也好派金盏送帖子去。”
&esp;&esp;“你那张纸上的人名我都看了,”李妈妈摇着头,像是有些不满意,“都是些庸脂俗粉,往常我见着都笨的很,哪里配来咱们家学东西。”
&esp;&esp;这——
&esp;&esp;玉娘刚想提醒,若是不收人可哪来的钱呢?刚刚那顿饭又糟了不少银子,再没进项,家里面可真就没什么存粮了。
&esp;&esp;李妈妈也看见了玉娘犹豫的表情,拍着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我知道你在愁什么,这样,宋老鼠家的小七素日不是与你关系好么,就收下个她,前头迎春巷里喜麻雀家也收一个,我还欠他们家个人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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