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人,不由人。”良迁令捋着胡须道:“人在淤泥能奈何?老师若出山,大局已定。太子怕是要监国了。”“隔岸观火是不能了。依太子睚眦必报的性情,等坐稳了,回头必有灭门之祸。”·深夜,李驷伏坐在军案,一条胳膊撑在膝头,眼睛看着案上的布战图,耳朵听着帐外的埙调。随手把米盘打乱,指尖捏了粒米出帐。贴身小厮拿着大氅跟上,李驷抬手,小厮退下。战俘营外站了会,掀帘进帐,埙声止,突厥王子看向他。“爷!”宋尉作揖。李驷眼神看向坐塌,突厥王子身上披着布衾,俩个侍人一手拽一头围坐在他身边。“爷,我怕他冻坏才出此下策。”宋尉解释道。李驷看他一眼,宋尉窘色,示意侍人退下,颔首退出了帐。案上摆了些粗食,一筷未动。阿史汗·桑干盘腿坐那,不卑不惧的跟他对视。不自以是被擒的俘虏,一副贵客的高姿态。李驷拿起一张粗饼递给他,阿史汗·桑干别过脸。李驷掰一块塞他嘴里,阿史汗·桑干吐出来,瞪着湖蓝色的双眼,朝他手上咬一口。手背上咬出圈血痕,李驷不在意,捡起他吐到地上的饼子,捏着下巴,强行喂他。军粮紧,士兵一日一食。阿史汗·桑干紧咬牙关,脚镣哗啦哗啦响。俩人无声对峙,李驷作罢,起身丢给他一副钥匙。阿史汗·桑干打开脚链,似一匹脱缰野马,朝李驷身上击去。左右两回合,被李驷轻易制住。李驷放手,阿史汗·桑干击上前。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一炷香时辰,阿史汗·桑干力气耗尽,双手握拳直喘气。“宋尉。”李驷理理衣袖,浑身不见丝毫狼狈。“爷!”宋尉冲进帐。“以后不上脚镣。王子想去哪,你跟宋江贴身护卫。”“是!”宋尉颔首。李驷捡起一张打翻在地的饼子,吹吹浮灰,卷成筒状,吃着出了营帐。阿史汗·桑干端起案上的稀粥喝尽,捡起一张饼子大口咀嚼,宽袖抿抿嘴,躺榻上盖好布衾,翻身睡去。宋尉看看睡着的突厥王子,瞥一眼满地狼藉,心里服气,爷就是爷!☆、章二李驷回中军帐,良迁令骑马而至,下马解着披风,直奔火盆烤火,卖关子道:“爷可知我去哪了?”“不知。”李驷给伤口散了层药,配合道。“这是被什么咬了?”良迁令感兴趣道。“狼崽。”李驷看他道:“军爷去哪了?”良迁令倒碗热茶,身心酣畅道:“三公里外有片湖。”“湖里有鱼?”李驷接道。良迁令大笑,捋捋胡子道:“老朽已十五日没闻腥了,这天喝碗鱼汤再好不过。”“吾可十年不食色,不能十天不沾荤,那才苦煞老朽也。”良迁令咂嘴道:“口都是苦的。”李驷挑了下嘴角,半笑不笑,朝小厮道:“让宋卫来见我。”“我已让他着人去凿冰了。”良迁令摇头道:“四五人足矣,他带了二十壮人。”·宋卫领人打了百十条鱼,小的巴掌般,大的小臂长。隔天,士兵不操练,众人聚集在较场,炖汤的炖汤,烤的烤,比打胜仗都喜庆。军粮短缺月把余,难得饱餐一顿。宋卫一路跑过来,喜色难掩道:“爷,咱们是一次捞个够,还是吃一顿捞一顿?那湖我勘查了,吃个十天半月不是问题。”“一次打捞五天的,放雪洞里储藏着。”良迁令道。“军爷,哪来的雪洞?”宋卫问。“酉时,暴雪至。”良迁令指着天色。身后跟着宋尉,宋江的阿史汗·桑干,朝校场走来,抬头跟李驷对视,步伐微顿,别开脸,昂首阔步的越过他。宋尉挡住他,要他给李驷行礼。阿史汗·桑干不行,扭头折回了帐。“这王子是个爷。”良迁令意味不明道。李驷没作声,看了眼校场,朝宋卫道:“你跟宋迟过会去交接,不可出差池。”“是!”“耿将也该回了。”良迁令道。“晚回是好事,他们部落总得商量对策。”李驷道。“他是可汗最得宠的小儿,也是未来首领呼声最高气势最盛…,”“差矣。他还有两个对王位虎视眈眈的哥哥。”“那两个草包?无妨。”良迁令感慨道:“老朽要是早娶亲,儿子就他这般大。”扭头问:“他可有十八?”李驷点点头。“阿勖可有十二?”良迁令又问。“阿勖而今黄口。”李驷表情柔和。“估你也生不出。”良迁令捋捋胡须道:“我要是有这么一个骁勇善战,少年成名的儿。不妄世间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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