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两声重物砸地的声音。
方小梅抱紧了她的妹妹,瞪大的双眼像是惊慌失措的幼鸟,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失去父母哺育的幼鸟,还未曾长满羽翼,除了死亡,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但是谁愿意眼睁睁看着死亡降临在自己身上呢?方小梅是不愿意的,她想要更好的生活,想要比在爹娘身边时更好的生活。
所以,即便是被卖到那种地方,她也会活的好好的,她要活的更好,活的直到自己可以再次回到父母面前,质问他们,可会后悔抛弃她与幺妹!
还有,她要保护幺妹,她一定可以过的更好的,一定可以!
夏澄从尸体身上搜到了银钱和卖身契,上面的字她大概能读个通顺,明明买断一个人性命的钱,不过一二两银,卖身契上却填了十两百两,想要赎身,必须按照卖身契上的钱的双倍乃至于三倍去赎。
这是将人的后路直接斩断。
只是如果买卖奴隶花了这么多的钱,这秦楼楚馆不就会付一大笔税款吗?他们真的愿意付出那么多吗?
夏澄没有答案,但她觉得不会,现代尚且还有偷税漏税,古代更不要说了。
夏澄用石子裹着卖身契,扔到了车厢里,这车厢用料结实,她用的力气并不大,所以砸上去只是浅浅砸了个坑,并未穿过。
这一声响,吓得里面传来声声尖叫,夏澄并未进去,而是说道:“卖身契给你们了,以后想要如何,你们自行决断便是。”
是归家还是流浪都无所谓,夏澄也懒得管,她的目的是那对姐妹,不是这些人。
所以她说完后抬腿就要离开,省的被不长眼的家伙看到长相,到时候别人查到时,他们再把她给供出来。
结果夏澄刚要走,车厢的帘子就被拉开,她选择的姐姐眼含热泪,拽着妹妹下车两三步到她跟前,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她面前。
“恩人!您就是我们的恩人,今日我方小梅被父母抛弃,卖与贼人,此身已非自由身,亦非良民,恩人既然救下了我们姊妹二人,今后,我们姊妹便会跟在恩人身侧,为奴为婢,忠心不二!”
“还请恩人,收下我们姊妹!”
方小梅说着,将拽在手中懵懵懂懂的幺妹压下,想要一同给夏澄磕头。
她明白,她们已经被父母抛弃,回去也不过是被父母再次插草卖身,所以回去这条路是决计不通,幺妹年少,更是没有反抗余地,不如跟着眼前这人。
夏澄刚刚说话的时候,她就认出是那个半路带着她来的好心郎君,若不是夏澄提醒,她怕是根本不知道幺妹被卖,也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夏澄低头笑了下,将方小梅和她妹妹搀起来,“跪我做什么?上跪天地,下跪君主,都万不该跪我这个闲人,你既然想要跟着我,那便跟着吧,只是我如今身无长物,恐怕难以养家。”
她怀中还有从秦楼处获得的“资产”,别说养家了,甚至足够让他们吃香的喝辣的,舒舒服服的过上几年了。
但夏澄并不是个安稳的性子,她不可能一辈子就平平无名的活下去,对比她要做的事,这些钱是杯水车薪。
“我知道在城中如何赚钱,我会刺绣,会浆洗,也有一身力气,可做些苦活粗活,只要恩人愿意给我们姊妹一个去处,我做什么都行!”
方小梅甚至都想过要去秦楼过活,又怎会害怕做普通的活计,只要能活下去,她做什么都行。
这一场饥荒,改变的不止是人心人性,还有无数人的命运!
方小梅下车后,那些躲藏在车中的孩子也陆续下了车,天色昏暗,夏澄此刻已经站在火炬的光无法照到的暗处,脸被黑暗吞噬,看不清晰。
加上这些孩子成日里忍饥挨饿,营养不足,几乎都有夜盲症,更是看不青夏澄的长相,只能看到有一个和他们身形相似的孩童站在黑暗里。
身形相似,让他们下意识的放松警惕,刚被父母卖掉,又被壮汉威胁的他们,正是害怕大人的时候。
听完了方小梅的话,他们互相对视两眼,觉得方小梅说的对。
古代孩子都早熟,他们已经能够懵懂的认识到人世真理,不会死心塌地的追随在父母身边,在“孝”字之前,他们先学会了“活”与“死”二字。
他们一个个跪下,与方小梅一样,只求一个栖身之所,不至于沦落为街头乞儿,城下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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