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个人空有一副健壮的身躯,却无强大的意念,终归只能是个弱者。你、我主政,无论如何不能重蹈覆辙。”
“我心亦是如此!”
“你,对圣君,怎么看?”
程锦没想到玉衡会突然问起圣君的事情。
“陛下为何突然提起圣君?”
“我自小就了解不多,只知道每年重大的礼节都要先叩拜圣君,然后再行其它的仪式流程,包括我这次登基,也向圣君行了谢恩之礼,但也只是循章办事而已,不知所以然。之前国家太平无事,也就没那个心思,现在,我想知道一些关于圣君的事情。”
“我所知可能也有限。”
“无妨,说来听听。”
“陛下当知这大殿外树立的雕像就是圣君,据说这雕像自立国之时就在那儿了,距今已有二百多年了。据史书记载,南境与北原止戈之后,南境四邦分治,圣君自此归隐西圣灵山,未再亲临中土。所有来自圣君的旨意或者教诲,都是通过使者来传达,每隔八十一年,都会有一位圣女代圣君前来巡视。最近一位就是你之前见到的,也就是据说命丧沙场的那位。再上一位,据前人所说,年纪轻轻,在巡视之后,就再也没有露面。”
“圣君活了这么久啊?”
程锦一惊,马上抬手示意玉衡慎言,“陛下万万不可这般言语,这是大不敬啊!”
玉衡也意识到了,不过他倒没觉得怎样。“你不必惊慌,今后我注意就是了。”
程锦坐了回去,“陛下的疑惑臣明白,其实不只陛下有此疑惑,怕是南境四邦的所有人,都有过这样的念头,常人五十而衰,难有花甲过百。圣君之为圣君,这怕是其中最让人敬畏之处。南境四国每位新君继位之后,都会派使团亲去西圣灵山叩恩,只是上岛的只有使团领队之人,也只有此人能有幸见到圣君。这个事情也是记录在了《圣君训诫》里。”
“真是大意,总是听别人提起里面的东西,我竟然从来没有翻看过。”玉衡心里想道,“看来以后就算排斥的东西,也要了解清楚才行。”
“臣所知也是有限。据说曾经圣君带领南境四邦对抗北原,后来达成停战协议之后,他就退隐,不再过问朝政了。时过境迁,对于圣君的祭拜也越来越流于形式。蹊跷的是,就算如此,圣君似乎也并未动怒,圣女这次下山巡视,也并未有惩戒之意。只是可叹,这次国难,圣女时运不济,命陨当场……”
“你可知道大祭司?”
“大祭司?陛下是说那天被你亲手斩杀的北原大祭司?”
“不是,我问的是咱们南境的大祭司。”
“拜神之族才有大祭司,我南境四邦自立国之时就只拜圣君,不曾听说有过大祭司。”
“哦,那没事了。”玉衡若有所思道。
“陛下所言,正好提醒了臣。陛下登基之后,尚未派出谢恩使团,不知陛下作何打算?”
“不如你带团出使,如何?”玉衡说道。
程锦从玉衡的眼神里,明白了什么,“臣自当领命前去,不负所托。”
“另外,”玉衡接着说道,“你在廷议上提到的夜神教,也说来听听吧。”
“这个教派是最近几十年才出现的,教众都是女子,多是苦难出身。天下多不平事,只是她们敢于反抗罢了。鉴于此教派不服管教,四国先后出兵围剿过,都没有得手,这次国难,据说教众再次壮大了。以前多是落难女子被救才会入教,而现在坊间传闻,开始有人直接游说寻常百姓入教了。打的旗号无非就是此次国难,被掳的多是女子,劫去北原做牛做马,南境之邦已无力护佑她们了,不如早做打算,入教自强。臣认为,围剿之策不可取,原因有二,其一,民女受难,罪在朝廷,出兵剿患纯粹本末倒置;其二,此教派并非反抗朝廷,只为教众自保,其实并非祸害。如此的话,唯有对症下药,方能药到病除。”
“这夜神教是谁创建的,你可知晓?”
“这臣不敢肯定,只是听说她们崇拜一位女夜神。这位女夜神来无影去无踪,从夜色中来,到夜色中去,神通广大,多救女子于危难,也惩罚了很多向女子施暴之人。被救之人都感念她的恩德,也愿效法她行事,后来就出现了这个夜神教。”
“可有人见过这位女夜神?”
“听说哪怕是教众,也只是少数被直接施恩的人才见过她,其它人都不曾见过。坊间甚至有传言,说这位所谓的女夜神只是她们编造出来蛊惑人心的幌子,根本不存在这样一个人。但即便有此流言,不知为何,入了教的人,都死心塌地的追随着,从未有人背叛。”
“国相大人真是耳听八方啊!”玉衡有些调侃地说道。
“陛下过奖,职责所需,多知多善,多知多善。”程锦一边说一边做出惭愧的手势。
“夜神教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会亲自处理。”
“如此甚好。”
程锦走后,玉衡望着殿外的夜色,心里不免有些烦乱。以前,自己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却也无实事需要挂心。现在,自己成了一国之主,虽说程锦替他分担了很大的压力,他不需要亲自顾虑民生,但是国计总是需要他深谋远虑的。国难刚过,内忧尚未平息,先王后似乎并不甘心就这么失败,据说还在谋划着什么,南境四邦虽表态愿意同心,但是真是假还有待考验,自强才是王道,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北原虽然被击退,但那更像是暂时群龙无首慌乱的结果,今后是否还会侵扰未尝可知,如何防备是头等大事。还有那位圣君,他对南境四邦的影响还是有的,将来会如何影响朝局还难说,且看这次使团出使后的消息吧。夜神教虽本身对朝廷无害,不过如果能够化解这段怨念,自然更好。还有师父,自从他失踪之后,一直没有任何消息,虽然说没有消息暂时就是好消息,但是他心里始终牵挂着,担心师父的安危,如果是有意躲起来,可能是遇到什么凶险了,他其实更希望能替师父分担一些,现在,他相信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可以保护师父,只是师父还是始终不肯露面,也不愿告知行踪,也许还有别的不得已的苦衷吧。林曦的下落,也是他一直挂念的,他有那么一点点私心,希望林曦不要再回来,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也不管他现在为何像变了一个人,他安好即可。倘若林曦再也不出现,时间能够改变这一切?青凌会接受他吗?自从青凌“嫁”给他,也像变了个人似的,一改往日的淡妆素衣,每天必要画上一份浓厚的妆容,就像是在自己的脸上,戴了一个面具,自此将原本的自己藏了起来,他们俩之间,充斥着尊重,时时刻刻保持了距离,外人只当新王新后谨遵礼数,只有他俩心知肚明,这只是例行公事,没有什么真情实感。这是最让玉衡苦恼的地方,遂了愿,却又未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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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的多了,心里不免有些伤感和落寞,不知不觉,他已经跺着步子来到了母亲的偏殿之外。他示意随从在门外等候,自己推门进去了。
西圣灵山上,八面玲珑的信鸽源源不断地回来了,腿上绑的信条被侍从直接递给了圣君。
看完全部的信条后,圣君的脸上逐渐露出激动的神情,整个人精神也抖擞了许多。他将所有的信条团在一起,握在手里,运气发力后,松开了手掌,刚才的信条已经化为碎末,很快随风飘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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