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茗儿软软靠在沈则怀里,手脚冰冷,她喃喃低语,像说梦话,“小时候在杭州,爹爹是做茶叶生意的,赚了些钱,就改了名字,捐了杭州采办局的小官职。再后来又带着我们回到京城。他说自己从未离开过杭州,可他对京中事务熟悉,并不像是头一回来。”
沈则轻声道:“我估摸着陈通并不知道你的出身,否则,他不敢带你回来。”
陈茗儿从沈则的怀里钻出来,抬起手臂,无力道:“你掐我,掐我一下,这要是一场梦该多好啊。”
“一场梦?”沈则面上不显,心内还是有些诧异,轻声问她:“你不愿意做贵妃的女儿?”
陈茗儿抱膝依偎在沈则的身边,闭着眼睛,很是疲累:“我不愿意。我现在挺好的,真的挺好的。可我又想要还自己一个公平。想要教训教训那些欺负过我的人。但要做成这一切,必然要经历很多艰难,想想那些艰难就让人更气愤。原本就是你的,你却要拼命去争,就算争到了,过去的那些年,那些苦该受也都是受了,终究也是没有公平可言。最终能疗愈我的,并不是这些。”
沈则揉了揉她的头发,“那是什么?”
“是你呀,”陈茗儿委屈地抿住嘴唇,“你是他们从我这里抢不走的。”
沈则用嘴唇轻轻碰了碰陈茗儿的额头,哑声道:“茗儿,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明明喜欢你,却要装作不喜欢你;后悔明明想娶你,却要眼睁睁看着别人娶你。”
陈茗儿懒懒地笑笑,突然感到一阵难忍的困倦,迷迷糊糊地说了句什么就窝在沈则的怀里睡着了。
沈则扯了扯她身下的斗篷把人盖起来,自己往后靠了靠,让她在自己怀里睡得更舒服。他手指插入她的发丝间,一下下捋着,“你睡吧,我永远都不会走。”
陈茗儿做了个梦,梦见她一个人在漆黑的山洞里走了好远好远,但她不累也不害怕,以为她知道,在能看见光地方,始终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
两天后,大军拔营回京,启程前陈茗儿掰着手指计算着还有几日能到京城。
“你怕是得加上两天,我要先带着你往襄城去一趟。”
“去襄城做什么?”
沈则笑笑:“你自己救下来的城,你自己不想去看看?”
这功劳太大,陈茗儿哪里好意思受领,急忙道,“你快别这么说。”
沈则见她脸红,心意浮动,正想逗逗她,杨平在外头回了一句:“将军,宇文休他……”
“他怎么了”
杨平战战兢兢道:“他说想再见一面那日把他骗得团团转的姑娘。”
“他是嫌命长了?”沈则语气不善,冷冷道:“杨平,这样的话你也敢来向我回?”
“本来是不敢的,但……但宇文休这个人无赖起来简直地痞一样,不叫他见他就不肯上囚车,大吵大闹地更是搅得人不安宁。所以就……”
“巧了,”陈茗儿用眼神止住沈则就要到嘴边的不中听的话,笑盈盈道:“我也想去见见我的这位手下败将。”
“茗儿,不许闹,”
沈则难得用这样严肃的语气同她说话。
“没关系的,你放心,要不你同我一起去?”
问是这么问,陈茗儿却不是真心想邀沈则一同去,兀自开门朝着杨平点点下巴:“走吧。”
沈则拿这姑娘没办法,只好黑着脸,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宇文休看见陈茗儿,眼中快要冒出火来,有怒火也有□□。他不阴不阳地笑了两声,手上的镣铐随着身体抖动,哗啦啦作响,“我到底是折在了沈则的美人计里,我认。只是姑娘,你虽是心甘情愿为他赴险,可自己爱慕之人如此不懂怜香惜玉,这个中滋味你也不好受吧。”
“将军,”陈茗儿像是没听见宇文休言语中的讽刺,施施然行了个万福礼,笑道:“将军见我,是想在我心中埋一根刺是不是?那如今埋下了,将军便痛痛快快地上车可好?”
宇文休咬牙握拳,却终是噗呲一声笑了:“沈则从哪里找来的你这样的妖精。原是我大意了,我自以为也是阅女无数,但你这样的,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好,好。”
他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又是不甘道:“不过我听说你们梁朝的公主对他有意,你纵是能干,也不过是个卑微的奴婢,沈则并不会许你什么。”
宇文休这个人虽是生得五大三粗的,心眼小的时候也是不管不顾,眼下便是不痛快极了,非得羞辱了陈茗儿才算过瘾。他这番话对个没出阁的姑娘说,简直就差把不要脸三个字宣之于口。
可陈茗儿偏偏一点也不生气,仍是徐徐有礼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将军虽是吃了瘪,但也说明您是英雄呀。别这么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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