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口的路灯还是那么暗,防盗门上的小广告有增无减,楼梯间廊灯是发霉橘子,数过十几颗,就到了曾博驰家门口。
上一次在门背后让冰凉手铐连接着彼此脉搏的画面历历在目,但这次曾博驰什么都没问,把灯亮起来,再给她拿了拖鞋:我去换个床单枕套,你今晚睡我房间吧,我睡我弟房间。
眼珠子滴溜溜转,春月打量着屋子,这男人过得还是那么糙,或者说,是更糙了。
跟他这么一比,熊霁山都显得精致许多。
曾博驰对自己的糙向来有自知之明,也不装模作样了,路过茶几时把上面的红牛罐捏扁后扫进垃圾桶里,再把散落的资料摞起摆到一旁:平时家里没人来,我没那么讲究,你随意就好。
春月跟在他身后,终于说了进屋后第一句话:怎么平时不找个阿姨打扫一下啊?
把垃圾桶踢到一旁,里头易拉罐当啷响,曾博驰低声嘟囔:女朋友都跑了,还讲究那么多干嘛?
朝卧室走了两步,曾博驰觉得不妥,折返,又去牵起春月的手:你得跟着我一起进来,不然等会又让你跑了。
拖鞋在地板啪嗒啪嗒声,春月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我要跑的话早就跑了,你哪还能像现在这样抓住我的手?
刚才中途她有好几个时机能离开的,还没上车的时候,等红灯的时候,在停车场的时候沿路也有很多机会能让她获得武器,花坛里一把碎石,垃圾桶旁的塑料袋,甚至麻辣烫摊边上的竹签,她都能置曾博驰于死地。
但曾博驰也耍了点小聪明,一直领着她走在有人的地方,仿佛知道她没办法直接在大庭广众下出手。
我知道,你真想走的话我留不住你。曾博驰有些无奈地扯起嘴角。
他伸长臂,将卧室房门关上,将春月困在自己双臂之间:今晚我不问,所以你也别跟我说你的事,我不想听。
深邃黑眸里有太多太多的情绪,他需要用尽全力,才能将情绪压到最深处。
她身上有太多谜题未解,曾博驰想,或许他这辈子都解不开了。
他也知道再一次靠近她的话,会好容易引火烧身,血肉皮毛都要被灼烧成灰。
但他还是走到这一步,甚至有些后悔,上一次不应该跟她闹得那么僵。
如若他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就能回到原来的相处模式?
春月鼓了鼓腮帮,深深望着曾博驰的眼。
他的眼仁儿好黑好干净,像深不见底的湖,将她卷了进去,拉着她往下沉,但那湖水却永遠都是温热的,就算她深陷其中也不觉得冰冷。
还跟以前一样,他的眼眸深处总会有坚定的火花跳跃不停。
风吹不熄,雨浇不灭,就算有的时候火苗会稍微小一点,但很快他就能重燃起火焰,生生不息。
这么一个向来非黑即白的男人,现在却因为她,一脚踏进了污糟邋遢的泥沼里,这是为什么啊?
明明他知道,再靠近她的话会沾一身污泥,就算这样,他也要跨过那条警戒线是吗?
春月百思不得其解,可她却能听见自己胸腔里有砰砰跳的声音,像只到处奔跑的疯兔子。
是她已有好久都没感受到的生命力。
不用靠殺人,不用靠性爱,她的心脏也能跳得这么快。
她举高双臂,好似美女蛇缓缓缠上他的脖,稍微踮起脚跟,说话时有馨香喷洒在他带着胡茬的下巴:那如果我非要说呢?
曾博驰沉默了一会,低下头,干燥的嘴唇来到她唇边,像在沙漠里本能地寻找着带水绿洲:不行,你不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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