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过程中,休米发现,周妍与米海尔的性格也很合拍,如果不是他的错觉,休米认为周妍也在帮助着米海尔逐渐成长。周妍的确有她的闪光之处,她鲜活、善良、随遇而安、懂得共情。休米也开始越来越欣赏她。罗盘开始丢失它的磁场,轮船偏离了它运转的轨道。休米开始逐渐留恋她在身边的感觉,不论是蔷薇的花香和深夜的拉面,还是她对米海尔的轻言开导和开着玩笑时的狡黠表情。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太辛苦了,他太累了。休米生命中罕有的两场大病,都在世界杯期间,在睡梦中发烧,被含有催眠成分的药剂弄得昏昏沉沉的时候,休米脑海里会有模糊的念头涌现着,如果有人分担就好了,如果有人陪伴就好了。
到头来,世界杯大赛的那段时间,却成为了休米最怀念的日子,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怀念那种与队友共同奋斗的滋味,还是在怀念着能见到她的时光,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总之这些此消彼长的情绪,已经纠结成一团乱麻,再也无法拆开。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布雷特,这个曾经最大的敌手,在休米的生活里音讯全无,但休米知道,布雷特和周妍,一定会保持联系。这场长途的竞赛中,到底谁会打败对方,早已经不再重要,但某些无法释然的东西却随着光阴的流逝,愈发成了执念。
在第二场世界杯大赛结束的时候,艾吉曾经特地飞来柏林观礼。
休米在观众席上看到艾吉,他径自在艾吉旁边坐下:“布雷特呢?因为美国队只拿到了亚军,所以不好意思出现了吗?”
艾吉靠在座椅的靠背上,轻松地说:“今天队长要参加太空舱模拟练习,因为无法更改训练的时间,所以没办法过来了。这一年里你怎么样,休米?”
“还是老样子。”休米含糊地说,艾吉没有追问“老样子”究竟代表着什么,想必艾吉也很清楚,作为曾经的对手,他们的对话也只能这样浅尝辄止了。
艾吉开口说:“听说ian也过来看了你们的比赛。”
休米点点头:“是的,米海尔很遗憾她没能看到比赛结束。”
艾吉开着玩笑:“是米海尔很遗憾,还是你很遗憾呢?”
休米转头看向艾吉,他随之反省自己,一直以来他以为的、再无其他人知道的秘密,原来是这样不堪一击:“当然,我们都很遗憾。”
艾吉吹了一声口哨:“看来我真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
休米的声音扬起笑意:“没错。”
“米勒因为错过了封闭式训练而永远告别太空,所以队长虽然自己无法过来,但命令我一定要过来陪伴米勒,乔和哈玛也已经决定好要更换未来发展的方向,选择后勤支援。”艾吉收起了所有玩笑的语气,认真地说。
“真是遗憾。”休米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你会跟我说这些事?”
艾吉怅然地把手架在脑后:“只是突然间觉得,能够理解我们的人很少,nasa训练营里的其他人,都觉得我们本身身体素质比不过他们,技不如人,后期又训练不够,被淘汰理所应当。我想,只有你们能够理解,我们为了太空训练曾经付出了多少努力,又为了四驱比赛牺牲了多少。”
休米点点头:“我明白,我很好奇,你们会后悔曾经把时间消耗在最终抛弃你们的目标之上吗?”
那个向来都精力过剩、游戏人生的艾吉严肃而笃定地说:“绝不后悔。”
绝不后悔。休米嘴里重复着这几个单词,他还记得那时候的场景,在艾吉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德意志之歌》响起,三色旗高高飘扬。
凡事只要有人信誓旦旦地宣称“绝不后悔”,那么就说明,这件事一定存在着让人后悔的理由。休米突然间意识到,他必须亲手终结他与周妍之间过于漫长的友情时代,如果他不采取行动,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推进到一个新的时代,大概那个习惯了装傻的家伙、那个最擅长逃避的家伙会将他的向往之境冻结至永久。
回到家的休米拿起电话:“老师,请辅导我尽快完成申报大学的所有手续和资料。”
“对,我想尽快。学校这边在毕业前的拍摄手续我也想在下周完成。”
“是一些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事情,那些事导致我没办法再继续耽误时间了。”
“好的,谢谢您,请相信我,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的。”
休米放下电话,老师十分尊重他的隐私,并未太多询问就认可了他的举动,休米想,凭借他一直以来的信誉和成绩,其他相关部门应该也会对他一路放行。他看着墙边花瓶上的蔷薇花发呆,经常来他家做客的好友都会很奇怪为什么不是矢车菊、郁金香或者薰衣草,而是这种实际上在德国并不受欢迎的花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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