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胡乱地猜测,然而不知怎么回事,这话出了口,似乎就是不证自明的答案。善桐连含沁的神色都不愿看,她顿了顿,努力维持着冷静继续问。&ldo;可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你就没想过,也许我和二哥的婚事就那么顺顺当当地成就了下来,你的一番苦心终究成了空?&rdo;她没给含沁回答的时间,就又沙哑地问,&ldo;就算是现在这样,就算我明白了你的心意,你就不怕我终究还是喜欢二哥,还是一心要嫁入桂家?&rdo;&ldo;就算我发觉了你的心意,这才也明白我真正中意的人是你,可你想过没有。我们家如今位居二品,我娘的为人你难道不清楚,她对你喜欢不喜欢,你看不出来?你又凭什么那么肯定,我会冒着和家人闹翻的危险,一定要嫁给你,做你的娘子……&rdo;她的泪水终究盈满了眼眶。&ldo;到了那一天,我可是什么都没有了,桂含沁,就算一切成真,就算什么都依着你所能想到最好的安排来办,我真能嫁到你家,你娶到的也是个和家人决裂,一无所有的新娘子。你可得不到我爹娘的半点帮助,说不定我的陪嫁,还没有你米铺的一年出息来得多,你家里人丁稀少,没人帮扶,应当要娶个对你有用,有帮助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废人,一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你、你不明白这点吗?&rdo;在一片朦胧中,她似乎见到含沁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看着也似乎要哭了,紧紧地抿着薄唇,却依然是一语不发。善桐只好哽咽着问完了横亘心头最大的疑惑,&ldo;那,那你又为什么要这样处心积虑地安排呢,沁表哥,你……你是为了什么,费这么大的心机!&rdo;长长的寂静,几乎将她的眼泪都要冻住,而后,她听见了桂含沁轻轻的叹息声,他倾过身来,轻柔地拭去了善桐眼里的泪水,轻而坚定地问。&ldo;你还不明白吗?杨善桐,我就是为了你啊。&rdo;善桐再忍不住,她猛地推开了含沁,双手一叠,顿时伏在桌上,无声地痛哭了起来。149、无法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甚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哭,但善桐的确哭得无比伤心,似乎就连发觉自己不过是母亲心目中的一枚棋子时,她的情绪都尚且未曾到达这样濒临崩溃的高点。无数张面孔,无数个时刻在她心头胡乱转动着,一时是桂含春清朗的声音,&ldo;任谁改,我都未改。&rdo;一时又是含沁气急败坏,沉下脸来数落她的严肃面孔,桂太太、王氏、老太太、父亲……她已经全然乱了方寸,连自己都难以明白自己的心思,而含沁居然冷眼旁观,也不曾出声,也不曾按上她的肩头抚慰,要不是善桐还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声在一边微然起伏,她简直都会怀疑含沁已经径自离去,将她就这样丢在了亭子里。忽然间,她的思绪又漂浮到了从前刚回西北,刚见到桂氏兄弟的时候,善桐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怀念那个灰色的冬天,那个在她记忆之中总带了阴沉晦重,天色阴暗寒冷彻骨的冬天。其实回头这么想想,她赫然发现自己的一生竟少有开怀大笑,无忧无虑的时刻,或许太早太早,那样懵然无知的童年时代便已经褪了色,她的人生一贯如此,在那一层鲜亮的表皮之下,拥挤着无穷无尽的缺憾、昏暗、遗憾与不甘,她所要办成的每一件事,都充满了崎岖与烦难,一帆风顺的滋味,居然距离她是这般遥远。就连此时此刻,要成就自己的婚事,也似乎必须付出绝大代价,必须难比登天。她猛地又回过神来,将破碎的理智一片片捡起,渐渐地住了泪水,掏出帕子来仔细清理着脸颊,就好像在清理着疮痍满目的内心。可泪痕重重,鼻音浓重,她才开口试着清了清嗓子,含沁便递过了自己的手帕。&ldo;擤擤鼻子吧。&rdo;他说,语调虽然经过极力的伪装,似乎想要显得若无其事,但到底还是带了一线紧绷,一线难以确定的试探。善桐却还是一如既往,被含沁这坦然的态度逗得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她接过帕子响亮地擤过了鼻子,又看了含沁一眼,见他已经大致回复了平静,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板板正正地盯着她瞧,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团起帕子,嗫嚅道,&ldo;洗干净了再还你。&rdo;含沁耸了耸肩膀,似乎在说:这样小的事,你自己做主就好。而善桐深吸了一口气,又挺直了脊背,摆出了那张惯常的,无动于衷的面具。她似乎又得回了对情绪的控制权,又似乎是已经被另一个杨善桐统治,被另一个源自直觉、由本能引领的杨善桐,穿戴进了自己的躯壳里。她听见自己问,&ldo;我到底好在哪里?值得你这样来争取?&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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