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逸心中虽未细想,却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当前的境遇。昔日,他口不能言,耳不能听,在师父如同父母般的庇护下,得以安然成长,无忧无虑。而今,他虽练就了一身超凡的武艺,却不幸失去了最为宝贵、最为依赖的双眼。更为严峻的是,他如今已树敌众多,且这些敌人之强大,即便是师父也无能为力,更遑论其他人了。他的处境之艰难,未来之路途之多舛,已是不言而喻。
“我该如何是好呢?”钟逸心中暗自思量,这句乡音似乎最能贴切地表达他此刻的心情。这个问题关乎他日后的立身之本,关乎他能否在武林中占有一席之地。然而,以他目前双目失明的状况,他确实无法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考虑到他与圣剑门之间势如水火的关系,考虑到他肩负着少林寺长老悟戒大师的重托,以及他即将面对的武林五圣,他深知自己已无路可退,无法逃避。此刻的他,就如同逆水行舟,即便看不清前方的方向,也只能勇往直前,奋斗求生。他已没有退路,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让他隐居避仇,安享宁静。
深思熟虑之后,钟逸又不禁对少林寺长老悟戒大师产生了一丝埋怨。若非悟戒大师,他或许不会与圣剑门结怨,更不会与武林五圣为敌,从而陷入如今的困境。即便眼睛失明,他也无需过多担忧,最多只是让师父更加辛劳,以白发苍苍之躯照顾他这个黑发少年,让他心中时常感到不安与愧疚。
““我真的能够淡泊自守,终老巫山城,一生无所作为吗?”钟逸在心中迅速给出了回答,那是一个坚定而果决的否定:“不,我绝不会让自己在巫山城默默无闻地度过余生。”
钟逸深思熟虑后,终于释怀了对少林寺长老悟戒大师的误解,转而心怀感激。他意识到,正是悟戒大师引领他走上了这条非凡之路,使他的生命得以在广阔的武林中绽放光彩,而非局限于巫山城,默默无闻地度过一生。这份感激之情让他的精神重新焕发,那颗不甘平庸的心再次燃起了熊熊烈火,视野中的景象也随之变得格外清晰。
他暗自思量:“我本就身有残疾,如今又失明,但这不过是我回归本真,重拾残疾人的身份罢了。我何惧之有?圣剑门吗?即便我未失明时,也未必能胜过圣剑门长老;如今失明,结果或许依旧。武林五圣又能奈我何?我避不开他们,无论是否失明,他们都有可能寻来。我真正无需恐惧的,是前路的未知,是人与物的模糊轮廓……这些都不是。我应无所畏惧,勇往直前。我当前要做的,正是失明前就应坚持之事——不自暴自弃,全力以赴,不顾一切后果。我做这些,首先是为了自我实现,其次是为了报答悟戒大师的恩情,再者是为了不让那些对我寄予厚望的人失望。这是我的使命,是我生存的意义。”
然而,现实的严峻依然摆在眼前。钟逸深知,以残疾之躯对抗圣剑门和武林五圣,无疑是巨大的挑战。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勇敢面对。
他暗自叹息:“算了,我还是再想办法吧。若就这样盲目对抗,一旦失败,不仅我自己受损,更会让悟戒大师和那些关心我的人失望。我必须尽快找到提升视力的方法,否则一切雄心壮志都将化为泡影。”
钟逸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武学。他不懂医术,求医无门,于是决定留在洞中,一来可以减少麻烦,二来可以潜心研究武学。
武学再次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他仔细回顾所学,不仅武功修为有所提升,还领悟了一些以往未曾注意的细微之处。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三十六根石笋武学中的“坐看明月”对他大有裨益。以往,他只将这门武学视为静心之法,有助于内功修炼。但现在,在失明状态下深入研究后,他发现“坐看明月”的要诀——静,对他当前的情况极为有用。达到静的程度,便能吸收日精月华,使身外的一切如同亲眼所见般清晰明了。如果将“坐看明月”运用于战斗,便能听声辨位,反应甚至比正常人更为敏捷。
有了这个发现,钟逸毅然放弃了医好眼睛的想法,全心全意地潜修“坐看明月”。至于身外的事,早已被他抛诸脑后。
而那些与钟逸有关的人和事,虽然暂时失去了他的踪迹,但从未忘记他,更没有轻视他。在他们心中,钟逸已成为一座丰碑、一尊神灵,是一座必须跨越的高山。对于朋友而言,他是希望,是战胜一切敌人的象征;对于敌人而言,他是一座正在迅速崛起的高山,若不能在他尚未壮大之前将其踩在脚下,就只能被他压在山下,退出武林,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圣剑门长老圣剑,在亲眼目睹了师弟神剑的伤势后,深刻意识到钟逸的重要性。他,无疑是武林中一位真正的智者,一位名副其实的武林圣者。圣剑的眼神如冷电般锐利,迅速扫视了身旁的天剑与人剑一眼,随即示意童子将神剑扶到后室照料。
“师父,弟子对此人的实力评估确有不足。”天剑躬身行礼,首先进行了自我反省。
然而,圣剑并未立即回应天剑,他瘦高而冷漠的身躯仿佛由青铜铸就,自顾自地坐下,端起茶几上的青花茶杯轻酌一口。随后,他才缓缓转向天剑与人剑,表情平静如水,目光却未在人剑脸上停留片刻。
“你并非只是评估不足,而是根本没有进行评估。即便是为师,也未曾料到这小子能有如此成就。但有一点,你作为掌门人,确实失职了。你的失职导致你师叔轻率涉险,盲目出战,最终遭受了不必要的失败。”
“师父,您的意思是钟逸另有师承?”天剑试探性地问道。
“凭七派的武学,你认为他能达到如今的境界吗?如果你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么我圣剑门即刻退出大陆,永居海岛,再也不踏足大陆一步,更别提一统武林了。当然,我们也无需再承担抵御外敌的责任,因为我们没有这个资格。如果你的回答是否定的,那么原因何在?他的师承又是何人?”
“可是,在当今的中土武林,除了我门之外,似乎并无人能培养出钟逸这样的弟子。”
“哼,你这是井底之蛙的见识!我圣剑门固然不错,但中土广袤,奇才异能之士辈出,又岂是你能一一数清的?他身怀一种从未在武林中出现过的道门玄功,这说明他的武功有深厚的根基,并非从天而降,更不是他一个小孩子能创造出来的。这背后一定有一个我们未知的正当来历。你早应该认识到这一点,却因为识见不明而失职了。”
“但是……”天剑还想辩解。
“哼,七派起初并不了解他,后来也只是因势利导,怎能完全了解他的底细?你立即去找与他熟悉的人,比如他的师父齐己,把他从小到大认识的人、接触过的人都给我问一遍。半年后再来向我汇报。”
“师父,弟子有话要说。”人剑插话道。
“哼,你花样最多,也是最有用的一个。但为师这次真是看错你了。”
人剑自然听出了师父话中的反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这才敢继续回话:“姓钟的小子有三个女人,修为都不比弟子差。其中有两个女人,一个是草原上的牧女,一个是高棉国的公主。她们原本不会中土的武学,但跟了他两三年后就有了这样的成就,实在是弟子做梦也没想到的事情。另外一个原本是洛阳城里的歌妓,本身有一点微末之技,出身似乎是西域一个神秘门派。跟了他一两年后,修为也颇为不俗。”
“你去吧,找其他人问一问。那三个女人不要去碰她们。”
“师父。”天剑有些不解地轻声呼唤。
“她们由为师去查。”
天剑与人剑闻言,再不敢多言,躬身行礼后,便退出了门外。
这座茅屋坐落在山头上,一排三间,中间是厅堂,两边分别是静室和书斋。外面是一块足有一亩大小的山坪,中间建有一座亭子,亭内摆着一张圆石桌和两个圆石墩。
圣剑走出茅屋,目送两个弟子下山而去。他没有回去查看神剑的伤势,而是站在山坪边缘,背着手,向南遥望那漆黑的夜空以及夜空中闪烁的星辰。
“罢了,几十年的平静生活已然不再,老夫必须振作精神,来应对你这武林新秀了。但愿你能让老夫眼前一亮,否则,为了你这后起之秀而出山,对老夫而言,着实有些不值。从你师弟的伤势来看,你的修为虽未臻化境,但已颇为可观。如此年轻便有此等修为,不论其中是否有人为助力,老夫都认为有必要亲自下山一趟,探究你这一身修为的来源。尤其是那种内功,确实深不可测!老夫一生阅人无数,高手亦不乏人,却从未遇到过这种内功心法,真令人费解。若是自创,那又是何人所创?何人能有此等能力?老夫为何从未听闻?若说是前唐大儒齐己,那似乎更不可能。此人一生虽老夫不尽了解,但他一生名利场中沉浮,绝不可能创出此等道门玄功。钟逸,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圣剑心中对钟逸的出身来历充满了好奇与疑惑,他独自站在山坪上,起初还能保持镇定,但渐渐地开始不由自主地来回踱步,甚至未察觉到自己的这一行为。他口中喃喃自语:“看在你修为不弱的份上,老夫就再给你半年时间。半年后,若你的修为仍无长进,那就休怪老夫没有给你足够的时间。这全是你自不量力,主动招惹我圣剑门。若非如此,老夫或许还懒得理你呢。”
然而,念及最后一句,圣剑心中却不禁生出一丝自疑:“我真的会不理这小子吗?在中土武林,能与我一较高下的,除了这小子,别无他人。我站在这高山之巅,实在太过寂寞。有这小子冒出来,我若不找他一试,又怎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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