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时,或许已经一日,柳泽烬身旁的风雪终于渐渐停了下来,可周遭的冰寒,却只越发厉害。柳泽烬来到了一处洞穴,是由冰雪凝结而成的洞穴。没有注意闪着璀璨晶莹光泽的冰晶,没有在乎越发僵硬没有感觉的手足,柳泽烬只是往前走。前面,有他要见的人,有他相救的人。那是一个只有七八岁大的女孩。躺在由碎冰和已经成了冰雕的鲜花铺就的床上,女孩穿着翠绿色绘暗色云纹的和服,一头乌发贴着白玉的脸颊柔顺垂在胸口,面容甜美恬静,嘴角还微微翘着,仿佛只是熟睡,尤做着美梦。柳泽烬顺着冰床边沿坐下。他伸出手,抚上了那张和自己有着七分相似的脸。有些冰,有些硬。柳泽烬收回了手。静静的坐着,他想起了很多。他想起小时候那个粉团一般的娃娃,他想起长大了那甜甜笑着的人儿,他还想起那怎么也不愿想起的夜晚。“风依,”柳泽烬在笑,可那双碧绿的眼,却沉沉一片,“我……会让你醒来的。”我会让你醒来的。这一句,是誓言。瀞灵廷朽木府伫立在屋子旁的大树抽了新绿,夕阳透过树叶的间隙设下,为雪白的墙壁镀上了柔软的光泽。朽木白哉和逝川千寂正站在逝川千寂之前住的房间中。房间内,本来就不多的家具如今已被搬得一干二净,空荡荡的房间只铺了干净的软垫——是为逝川千寂准备的。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千寂,”朽木白哉开口,在知道逝川千寂那一日和白发男子的对话之后,他总是无法放心,“等一些时日并没有关系。”逝川千寂摇了摇头:“没有关系,队长。”动了动嘴唇,朽木白哉终于没有再说什么。从很久以前开始,逝川千寂就没有拒绝过他的要求——不论什么。而他,也渐渐习惯……直到觉得他再也不会拒绝,然后,便也忘了应该如何劝说。“还要准备什么吗?”不愿强迫逝川千寂做什么,加之也明白逝川千寂已经习惯疼痛,朽木白哉转了话题。“镣铐。”逝川千寂回答,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天气。朽木白哉的神色有些僵硬。“锁链也行。”误会对方的意识,逝川千寂换了一个。“不行。”微沉下脸,朽木白哉说。“我可能会控制不住。”逝川千寂难得的皱了眉,黑眸中有淡淡的困扰。“没关系。”朽木白哉回答。短短的对话之间,之前他努力压下的不安又渐渐浮现在心头,“没关系……我会在旁边。”“在旁边?”逝川千寂抬了抬头。方才眼眸中稍稍浮现的困惑早已褪去,又是一片漠然。不知怎么的,朽木白哉突然想伸手拂去那片让人心里冰凉的漠然。稍稍侧头,他低应了一声:“嗯。”又皱起了眉,逝川千寂想了想,方才解释:“应该不会失控到让外面发现动静。”“我——”朽木白哉刚刚开口,逝川千寂就已经把接下去的话说完了:“而且,那时候会有些脏,还有……”略停一下,逝川千寂似乎在考虑措辞,“可怕。”……可怕?朽木白哉的心中的阴霾越发重了。他刚到打算说些什么,外面就传来了侍女通报有访客的声音。稍微沉默,朽木白哉看了逝川千寂一眼,才来开纸门,走出去对着侍女出声:“把他带到这里来。”访客自然是白发男子。三天的时间已经到了,他带来了逝川千寂所要的药剂。药剂是浓绿色的,被装在一个玻璃瓶子里,暗沉沉的没有半点生机。几乎是第一眼,朽木白哉便对那瓶药剂生出了厌恶之感,自然,这个厌恶之感的对象,还包括那拿来药剂的人。见到站在院中的朽木白哉和逝川千寂,白发男子也不多说其他,直接将手中的药剂给了朽木白哉,然后又拿出一瓶红色的药剂,道:“绿色是你们要的,直接喝下去就够了。红色的东西在他撑不住的时候可以给他喝,大概能保住命吧,不过就算保住了命,他以后也会变得十分虚弱,虚弱到随时能丧命。”接住两个瓶子,朽木白哉没有说什么,只是神色更冷了几分。白发男子也不在意,他走到逝川千寂面前,打算说些什么。然而,在他说话之前,逝川千寂先说了一句话。那是一句没有被朽木白哉听到的话,直至离开朽木府,白发男子还在想着那句话。逝川千寂说,我用过。——————用了那样的药剂之后,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在开始之前,朽木白哉以为自己已经有准备了。可是,当真正看到之后,朽木白哉却连心,都在颤抖。是什么样的东西,能让一个人的模样变得比经受了最惨烈的酷刑还凄惨三分?是什么样的痛楚,能让一个早已习惯刑求的的人压抑不住痛苦的呻吟?又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一个活着的人生生忍受肌肉撕开,经络拉扯,甚至骨节折断而不止失控?朽木白哉紧握的手指已经掐破了掌心,一丝一缕的鲜血正顺着指缝滴下,在雪白的地上汇聚了一个小小的血斑。然而……然而,在他面前的逝川千寂所流的血,却染红了大半的地板,包括他的衣摆。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呢?朽木白哉缓缓的跪下身子。一直蜷缩着颤抖呻吟的逝川千寂似有感觉。微微侧过头,逝川千寂的黑眸已经盛了茫然,近乎本能的,他向着朽木白哉伸出了手。那是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手上的肌肉已经多处撕裂,透过一片模糊的血肉,森森的白骨宛然可见。朽木白哉想握住那只手。只是,在那之前,逝川千寂的眼睛就已经恢复清明。逝川千寂伸出的手微微垂下,他的另一只手,摸索着抚上了伸出去的那只手的手臂。心中蓦的一跳,朽木白哉猛的伸出手打算拉开逝川千寂的手。但,就在他刚刚伸出手时,逝川千寂摸索着扣住手臂的手已经用力一合。“喀嚓!”清脆的响声过后,逝川千寂的左臂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扭曲着。而同样扭着的,还有他用来拗断手臂的两根手指——在刚才用力的时候,他的另一只同样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承受不了反馈的力道,跟着折断了。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那从指骨折断处传出的咯吱咯吱、像是老鼠啃咬东西的声音——是骨头生长的声音。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撕裂血肉经络的同时,血肉、经络、乃至逝川千寂的骨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愈合!似乎真的已经无法忍受,逝川千寂颤抖的幅度逐渐增大,本来恢复清明的眼睛也再次失去焦距。然而,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也需要旁人在安静的环境里专心才能听见;他手上弄出的动静,最大亦不过石子落进水潭的响音。似乎就算此刻,逝川千寂也正牢牢的贯彻着自己曾说过的话:‘我可能会控制不错——但不会失控到让外面发觉。’血落下,朽木白哉听出了滴答的声音。滴答声中,他还分辨出吱呀的响动。是骨头生长的声音,还是逝川千寂承受不住,用已经模糊了血肉的指头抠挠地面的声音?站直的力气缓缓流逝,朽木白哉喉咙发紧。如果,这一次他没有坚持留在他身边,那么,三个小时后,他是不是又能看见一个平静完好,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经历的逝川千寂?然后,他是不是又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将一切全部粉饰太平?可是,可是眼前的这一切,却又分明残忍至斯,痛苦至斯!一个人,是怎么经历过这许多痛苦残忍的?一个人,又要怎么经历过这许多痛苦残忍?“咳!”暗哑的咳嗽猛然间打破了沉默。朽木白哉骤然回神,只看见大量的鲜血夹杂红色的碎块从逝川千寂口中涌出,一口连着一口,仿佛要将体内的所有东西全部吐干净。身子剧烈的震颤了一下,朽木白哉一下子抱起蜷缩在地上的逝川千寂,同时打开了一直紧紧握在左手、盛着红色液体的玻璃瓶子。没有力量不要紧,他会尽最大的努力护着他。身体虚弱也不要紧,他会找最好的人治疗他。只要不再这么痛苦,只要——在朽木白哉将药剂喂给逝川千寂之前,几根带血的指头穿过了朽木白哉的掌心。朽木白哉没有反抗也没有闪躲,他甚至放松了手上的肌肉,只为尽量少给面前已经伤痕累累的人再添上负担。胸膛急剧的起伏着,还保留最后一丝清明的逝川千寂克制着缓缓的松开紧紧扣合的五指。朽木白哉的血肉,逝川千寂的血肉,模糊成一片混杂在了一起。朽木白哉没有动,直到逝川千寂抽出整只手、重新环抱住自己时,都没有动。在方才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逝川千寂或许能为朽木白哉死的毫不犹豫,可对力量的执着,却直接组成了逝川千寂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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