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在京城利益圈子中变得越来越狭窄多疑的心,如今也渐渐开阔了起来。她终于明白,只有这样一个天大地大的地方,才会养成了裴愿这种性子,才会让他丝毫都不像一个世家子弟。“小凌,你看,那就是野马群!”裴愿兴奋地用马鞭指着远处那几十匹桀骜不驯的野马,脸上神采飞扬:“每年,草原上最彪悍的牧民都会费尽千辛万苦去捉这些野马,将其中最出色的骏马献给他们的首领。这些马多半不是为了骑乘,而是为了配种。西域之所以多出骏马,就是因为这里有数不尽的野马群,有最出色的牧民。你在这等着,我带人去捉一匹来!”凌波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野马群,裴愿一面说,她便在一面打量,颇有些心不在焉。待到裴愿扬鞭带着罗琦和另一个壮实的汉子疾驰了上去,她这才反应过来,可这时候就是要阻止也来不及了。于是,她只得看向了今天非得要跟出来的阿史那伊娜。“放心,愿儿身手矫健,他曾经在比武的时候一个人掀翻了我阿达麾下八个勇士,每年摄舍提暾部捕捉野马他都会参加,那往往是几百匹的野马群,这个不算什么!”说到这里,阿史那伊娜又笑了起来,“小凌,西域是勇士的天下,只要有刀和弓箭,勇士就永远不会惧怕任何危险。你放心,愿儿一定会为你捉到最矫健的骏马。”尽管有阿史那伊娜这样信誓旦旦的承诺,但看到罗琦两人纵马将那野马群分散赶开,居中的裴愿则是瞅准了目标径直往一匹棕黑色野马追去,忽然掷出了套索,她还是捏了一把冷汗。尤其是看到那匹狂暴的野马开始撒开蹄子飞奔,带着那套索绷得笔直时,她更是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而面对此情此景,她身下的初晴也在不安分的刨着蹄子,发出了低低的嘶鸣声。也不知道过了许久,满头大汗的三人方才带着猎物回来,脸上俱是焕发着兴奋的神采。而那匹野马尽管被套索紧紧勒住,却仍是极其不安份,时不时挪动脖子发出阵阵嘶鸣。面对献宝似的裴愿,凌波恨不得劈头盖脸训斥这家伙一顿,可是,四周却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和喝彩,她只好决定回去之后再找他算账。这时候,阿史那伊娜笑道:“我正愁没有东西送给阿达,愿儿捕获的这匹野马倒是正好!他今天正好就在前头的牧场,原本就打算来庭州看看愿儿你的心上人。小凌,和我一起去见见如何?”裴愿素来了解继母说一不二的性格,见凌波一下子僵住了,连忙拍马来到她身边,低声解释道:“外公一向对我极好,每年都会送来许多牛羊马匹,甚至还帮着都护大人打退过来犯庭州的他部酋头。他是很好的人,你……你就见一见他好么?”阿史那伊娜这种完全把自己当媳妇的举动,凌波无奈之外自然也有些欣喜。裴愿这么软语一说,她只能恶狠狠地提脚在他的腿上蹬了一记,这才点点头算是答应了。然而,和她设想的排场绝然不同,那牧场周围根本没有重重护卫把守,一行人长驱直入,连个拦路问话的都没有。当阿史那伊娜飘然下马,拉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说了好一会话,然后转过身对她说那就是摄舍提暾啜的时候,她竟是一下子呆在了那里。这个……这个头发乱糟糟胡子乱蓬蓬,一身衣服看上去都是胡乱拼凑的糟老头子——请原谅她这样的形容词,因为事实上他看上去比糟老头还要糟老头——就是摄舍提暾部的首领?和他周围那四个身着皮袍的高大汉子比起来,他倒是更像一个牧马人。“阿塔!”裴愿先跳下马,上去拥抱之后叫了一声,这时候凌波方才跃下马来,上前很有些不自然地行了一礼。然而,让她深感意外的是,这位摄舍提暾啜竟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小姑娘,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子不像是一部首领?”人家直截了当问出了这个,凌波原本想顺坡找个借口,可一对上那双仿佛是阅尽沧桑洞悉世情的眼睛,她不由点了点头,颇有些惭愧地说:“我刚刚还以为您是这个牧场的牧马人,想不到您就是摄舍提暾啜。”“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说的是实话。我阿史那敦就是一个牧马人,只不过我放牧的是摄舍提暾部的数千勇士!”说到这里,阿史那敦的脸上露出了熠熠神采,总算是有了些首领的气质,但紧跟着的一句话就故态复萌了,“伊娜昨天对我说,你比号称天山第一美人的尼娅更漂亮,我原本还不相信,但现在一看却信了。愿儿真是好眼光,要是我年轻三十岁,一定会抢走你做妻子!”这话……这话是一个长辈该说的么?凌波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见阿史那伊娜笑得花枝乱颤,裴愿则是满脸无奈,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好在某个糟老头并没有一直打趣下去,但硬是指着自己的鼻子让她叫阿塔。她无可奈何叫了一声,结果老头儿更是高兴得什么似的。外头看着那牧场没什么防备,但陪着阿史那敦逛了一整圈,凌波方才发现那些放牧的牧民个个都是挎着腰刀和弓箭,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投去警惕的目光,赫然是全民皆兵的阵仗。此时此刻,她不由想起了那时候李隆基说的话。“大唐在西域的影响已经远远不如当初太宗皇帝那时候,祖母在执政上头固然有手腕,但在军事上却不通,西域不稳,河西则岌岌可危,进而会影响关中中原。西突厥十姓虽然是服膺我大唐旗下,但若是大唐有朝一日无法震慑他们,他们便会复叛。要真正的羁縻这些桀骜不驯的部族,便需要有一支最强大的军队,便需要有一群最出色的将领。”她心中陡地一凛,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一个问题——倘若长安真有不稳,眼前这个好似邻家长辈似的白胡子老头,是否会摇身变成最凶残的恶狼?这一晚在阿史那敦的强力挽留下,凌波便住在了这个牧场中,但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于是索性披了衣服到外头看星星。路过马厩的时候,她却意外地看到裴愿正在和坐骑说话,顿时轻手轻脚地掩了过去,谁想到才走了两步,愣小子便转头看了过来。“原来小凌你也睡不着。”裴愿拍了拍爱马的头,转身朝凌波走了过来,自然而然地牵住了她的手。直到被牵着走了好几步,凌波方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着,可心里却生不出要挣脱的念头,只得任凭裴愿将他拉到了一个隆起的土丘上并肩坐了。深沉的天幕上群星璀璨,弯弯的月牙若隐若现,那洁白的光华并不清冷,反而流露出一种额外的暖意来。虽然没有花前,但好歹是月下,可裴愿一张嘴却吐出了一句大煞风景的话:“这一次我们到庭州来除了那个目的,还想要招募一些勇士。我原本打算向外公借一些人,可细想一想却觉得不妥。摄舍提暾部虽然已经附了大唐,可毕竟只是羁縻,又不曾内迁。小凌,庭州如今还有数百流人,其中多有昔日曾经从过军的,是否能设法从中弄出一些人来?”凌波起初还有些恼火,但听着听着便赞同地点了点头。自从知道裴家在庭州根基牢固,某个李三郎就没少打过主意,就连她也曾经起心从这里带一些人回去。然而,带上几个外族人回去固然不要紧,人多了却绝不是什么好事。突厥原本便是崇拜狼的强大异族,尽管太宗皇帝曾经把东西突厥打残了打怕了,但这些年来,突厥重新势大,一个不好就是引狼入室。想到这里,她便言简意赅地说道:“我想想办法。”一阵微风拂来,对坐的两人却都没有说话。忽然,裴愿脱下身上的皮袍,二话不说地盖在了凌波的肩头,旋即站起身来认认真真地说:“爹爹曾经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最要紧的是功业,我想过了,只要这一次帮了李三哥和相王,我还想回庭州。长安不需要千人敌的勇士,但这里需要,西域也需要。小凌,到时候如果有可能,你愿意和我一起呆在这里吗?这里没有长安繁华,没有长安热闹,兴许还会有刀兵相交的危险,但是,我一定会尽力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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