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次,再没人欢呼了。傍晚的时候,黎嘉骏被李修博和卢燃连拖带拽的拖出人群,人群外,竟然是余见初开着一辆轿车冷着脸等着,两人把黎嘉骏赛上车就走了,余见初发动了车子。出了人群,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她才感觉到自己到底是有多疲惫,显见之前的亢奋实在诡异,有如磕了药一般失常,刚上车她就虚脱似的软倒在后座,冲着在后视镜里瞪自己的余见初虚弱讨好的笑:&ldo;嘿嘿,我,我眯会儿……&rdo;说罢她就闭上眼,耳边是余见初无奈的叹息。两天一夜没睡的结果是,黎嘉骏再次醒来时,已经日头当空,她整个人都是虚浮的,走路时,脑袋里好像装了个实心球,左冲右突哐当直响,难受欲呕。她扶着墙爬下楼,睡了一会儿,厨房正亮着灯,走出一个眼熟的妇女,见到她,赶紧迎上来:&ldo;哎哟黎小姐,我正愁怎么叫醒您呢,冯爷说了让我们给你准备吃的,也没啥精贵手艺,只能随便折腾点……&rdo;黎嘉骏扶着额头摆摆手:&ldo;我好想吐,有粥吗,给浇点醋好么?&rdo;她其实一点都不想吃东西,但也知道不吃不行,这方面她很能自虐,直接给自己想了个开胃的方法。那妇女连连点头:&ldo;我就猜这么折腾醒来会没胃口,特地弄了点粥,正热呢,我给您端来。&rdo;她说罢回了厨房,黎嘉骏就跟瘫软似的倒在桌子上,手肘撑在桌面上扶着头,感觉自己此时脸色肯定很可怕。妇女不仅端来了粥,小菜,还带了一盆水给黎嘉骏洗漱用,冷水拍了脸果然舒服不少,她拿起勺子,缓慢的吃了起来,加了醋的浓粥入口,她舒服的叹了口气,心里却沉甸甸的。过会儿还是得过去,她边吃边想,要不然怎么坐得住。门开了,冯阿侃抖着帽子走进来,看到黎嘉骏一愣,立刻笑起来:&ldo;黎小姐醒啦,正好,余爷让带了苹果,新鲜的,这长相看着就让人喜欢。&rdo;他拎着一个网兜过来,里面放着一堆红彤彤的大苹果。这个季节有新鲜水果,也是不得了了,饶是黎嘉骏以前不爱吃苹果,现在也不由得咽了口口水:&ldo;帮我谢谢他。&rdo;&ldo;现在要吃吗?&rdo;&ldo;恩,能不能……&rdo;&ldo;我帮您削皮切块去。&rdo;冯阿侃说着溜进了厨房。这小子长相狰狞,倒是机灵的非同寻常,难怪余见初看重,黎嘉骏喝完了加醋粥,又就着酸甜可口的腌萝卜等小菜吃了两碗,才感到心满意足,等到冯阿侃送上了苹果,已经是人间仙境了,她让那妇女也拿了个苹果去,这边让冯阿侃和她一起吃切片苹果,边吃边问:&ldo;阿婆怎么样了?&rdo;冯阿侃推拒了两下也坐着一起吃苹果了,倒也不扭捏,此时一边吃着苹果,一边摇头叹气:&ldo;那可是富贵病,能怎么办,遇到您和余爷是她们运气,说实话,要不是您在,余爷按着规矩来,那是半点不留情面的,码头上炸死的工人多了去了,日子比那娘几个难过的更是要多少有多少,别说余爷了,那位杜爷倾家荡产都帮不过来……&rdo;道理她也懂,而且也确实无能为力,黎嘉骏只能一边听着一边吃着,吃完嗯一声,拍拍手站起来:&ldo;一会儿我出门,你……&rdo;冯阿侃本身大概是带点劝解的意思的,却不想黎嘉骏本身也没什么慈善情怀,只能讪讪的也擦了嘴,起来道:&ldo;余爷给我派了车,他就知道您肯定放不下那边,喊我听你吩咐。&rdo;黎嘉骏一顿,这下是真的没话说了,余见初对她太好了,让她觉得不以身相许都说不过去,她这一出神就露了陷,很快冯阿侃就露出点调侃的样子来,黎嘉骏咳了两声,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ldo;那快走吧,那儿怎么样了?&rdo;冯阿侃领头往外走:&ldo;我开车过来时特地过去看了看,那儿已经组织起来了,看得人还是很多,您那些记者同事还给您占着位置,我去打听了下,上午的时候工商会还派人爬楼顶上给仓库那儿打旗语呢,问他们要什么,准备到时候趁夜送过去。&rdo;&ldo;那边回了没?&rdo;&ldo;回了。&rdo;答到此处,冯阿侃脚步忽然一顿,回过头来直视着她,表情似悲似喜,&ldo;他们就要了一样东西。&rdo;&ldo;什么?&rdo;&ldo;一面国旗。&rdo;一面国旗此时苏州河北岸,膏药旗林立。日本是个极喜爱宣扬战功的民族,光想出占领一个城市就升热气球庆祝这种损招这一点就已经可以看出来了。每一天上海市民就跟上班似的,清早聚到河边巴着栅栏往对岸张望,即使看到了惨烈的牺牲尤不肯离开,实在是此刻四行仓库在他们眼中就是一面巨大的国旗,用炮火和鲜血浇筑而成,存在感超强。而今天,二十八日,在又一个清晨开始时,聚到河边的人惊讶的发现,四行仓库上方,竖起了一根杆子。那是两根竹竿绑在一起的长杆,立在顶楼,旁边隐约可以看到人影笔直的站着,当晨光熹微时,一声嘹亮的喝令声从对岸传来,经久不息,紧接着,有什么东西顺着那杆子徐徐升上来。有眼神好的人张望了一会儿,忽然哭了出来,指着那边嘶哑的大吼道:&ldo;国旗!国旗升起来了!&rdo;一传十,十传百,四行仓库上的国旗还未升到顶端,就已经受到千人围观,苏州河南岸人们站直着,俱都眼含热泪,注视着那占领区的国旗,即使知道前途迷茫,可是却有什么东西鼓胀着,仿佛要爆炸开来。等到国旗在四行仓库的旗杆顶端,五层的仓库将国旗顶到了万旗之巅,周围竖立在废墟之中的膏药旗只能颓然仰视之时,群情激荡已经达到了顶点,所有人都在欢呼和呐喊,前两日所见所痛仿佛已成过去,只要这面旗帜一直在,就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害怕。等到最激动的情绪过去后,人们却没再欢呼了,他们大多挤成堆站着,仰着头痴痴的望着那面国旗,表情几乎是空白的,最多的,是带着点感慨,甚至扯出点微笑。这面国旗挂不久,所有人都知道。可就是想多看一会儿再一会儿,这样可以记住它,记住这个景象,然后在心里默默的回味一千遍一万遍,直到胜利的那一天再想起,说不定能露出会心一笑。瞧,在三七年,这一切都注定了的。至少黎嘉骏是这么想的。她已经与诸位知情的同事在夜晚的时候,都目睹了那个叫杨慧敏的女童子军裹上国旗跳入苏州河,这一晚苏州河畔静悄悄的,没谁想引起日军的注意,他们看不到对岸隐蔽处的动静,却能够想象那个纤细英气的女孩在河道和掩体中艰难前进的情景,等早上她凯旋归来时,迎上去的人几乎都是面带愧色的。他们都比她大,不少还是热血爷们儿,可却都没她那样的胆色和果决,在刚听说任务的时候立刻领取,不给别人任何机会,而事实证明,大风险也伴随着高收益。杨慧敏刚上岸,就被一群高官前后簇拥着带走了,几乎可以想象未来不可限量。挤在周围的记者众完全捞不到任何采访的机会。黎嘉骏虽然说也是记者,但她一不是专业的,二来现在差不多已经是定型成了战地记者,去的都是其他人避之不及的地方,极少抢新闻和缺爆料,只要不怕死就永远有新闻,所以当她反应过来李修博几个那么激动是去干嘛时,人杨慧敏早就上车走了老远了。李修博拿着照相机回来时还在叹气:&ldo;没拍到照片,回去拟稿又要多写点了……等等我先去拟稿,争取发个特刊,你又一晚上没睡,小心你那位来抓你!&rdo;你那位……黎嘉骏嘴角抽搐,却下意识的往周围看看,做贼心虚到了极致,没看到熟悉的车和人,略微心安的叹气:&ldo;你不要乱说好伐啦,人家那是被我哥委托的!&rdo;&ldo;哦,你相信就好。&rdo;李修博扔下这句话就走了。……见了鬼了!谁管你信不信啊,我反正信了!黎嘉骏内心忿忿儿的。可要说累……还真有点,此时日军不知道是被国旗打击跪了还是正在酝酿下一波攻势,等了很久等得所有人都哈欠连天还没动静,黎嘉骏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报社和几个同事一起弄出个特刊再说。走之前她又回头,看到那面国旗迎风飘着,背景是还未散去的硝烟,浓稠沉重,可一旦有风吹过来,它却会飘得噗呤噗呤的,很是欢快有活力。但反差之下,更觉心酸。有些传说,听的时候荡气回肠,想象的时候热血沸腾,可是等到真的遇到时,此情、此景、此心,都不容许人再忍心多看一眼了。她已经在旁边英军的谈话中听出了租界方有调停的意向,实在是四行仓库的坚挺让日军越来越崩溃,现在还顾及到租界的安全,一旦丧心病狂来个&ldo;不小心&rdo;,那就不仅仅是租界受到误伤那么点&ldo;小事&rdo;了。从最开始租界的洋人就相当紧张,程度不亚于围观战况的中国人,因为就在他们围观对岸战况的地点附近,竖立着两个巨大的煤气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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