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不行,我也要问问!&rdo;丁先生擦擦手想爬上战壕,怎么也爬不上来,黎嘉骏只能把相机转到身后过去把他拉上来,两人一前一后的在坑坑洼洼的战场上往后跑,一直跑到城楼前线指挥部。此时天色已暗,整个阵地就剩下点点的火光,城楼指挥部把朝北那一面用木板挡了以防泄露,里面点了个灯泡,两人回去的功夫,一群军官正出来,看架势,是刚开了会,要继续任务了。大虎正与其他几个兵一道在城楼不知道忙活什么,看到他们极为高兴:&ldo;记者先生!俺给你们备了饭了!等会哈!&rdo;丁先生苦笑:&ldo;将军负伤,何来食欲。&rdo;他长叹一声坐在边上问:&ldo;可借电话一用?&rdo;&ldo;啊,不成呢,我们刚改了线,要接去将军那呢!&rdo;大虎一脸抱歉,&ldo;咱就这么几个电话机,这个得跟着长官走的。&rdo;&ldo;那行吧。&rdo;丁先生沉默了一下,黎嘉骏正担心今天要为了表哀愁节食一晚时,只见他突然伸手,&ldo;大虎兄弟,请问晚餐在何处?&ldo;话音刚落,就听两个轰鸣声接连响起。大虎看着面前面色通红的记者师徒,哈哈大笑起来。晚餐还是一个发黄的馒头、没什么味道的咸菜,比早上多了点糙米粥,稀稀拉拉的一碗,仅起到了帮助下咽的作用。这次黎嘉骏没吃够。她一天连水都没喝,就这么脚不沾地的忙着,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可没了就是没了,她只能喝干净粥,又灌了两碗茶水,算是吃完了。吃完后,刚收好了自己的茶缸,就见赵登禹的警卫兵过来拿走了电话机,转身隐没进黑暗里,丁先生连忙拉着黎嘉骏跟上去:&rdo;这位兄弟,可否让我们见见赵将军?&ldo;警卫员没说不可以,只是点点头带他们走,外面一片漆黑,黎嘉骏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自己的行李箱里翻出一个手电筒来,献宝似的跟过来,刚打开就被警卫员喝止了:&ldo;找死呢!你这么亮着是要告诉对面往这儿打嘛?!&rdo;黎嘉骏想说这么远又打不到,再说其实四面都有星星点点的灯光,但她不敢反驳,只能关上手电筒,就着漫天的星光在一片黑暗中与丁先生相互搀扶着往外摸去,一路走走停停,到了一片营帐那儿,有几个土房,闪烁着灯光。这儿估计是安全区了,很多士兵举着火把在那巡逻,警卫员带着他们进了一间貌不惊人的土房,里面灯火通明,好几个军官围在一个炕上,赵登禹整个人横躺在那,大家默默的看着警卫员过去把电话接好,才继续讨论起来。&ldo;明日不会有进攻,鬼子也不是铁打的,必不会贸然再进,具体怎么办,还要看老宋怎么说。&rdo;赵登禹吩咐道。&ldo;我部还是沿着东北面一线守,那儿最是薄弱,不留人不放心。&rdo;一个军官回答。&ldo;好。&rdo;赵登禹头转向另一人,&ldo;清点人数,能打的还有多少。&rdo;那人答:&ldo;还在清点,人不少,枪……要没了。&rdo;赵登禹点头,挥挥手,两个军官就离开了,还剩下几个,但这逼仄的房间里少了两个大汉,还是空了不少,黎嘉骏在缝隙里看到,赵将军身上有几处绷带裹着,腿上的尤其厚,还渗了暗暗的血色,显然伤得很重,他脸上有很多细小的划伤,粗壮的手臂搁在一边,手旁刚好搁着他那柄巨大的大刀。……好像随时都能抓住刀跳起来抡一圈。警卫员请示了赵登禹后,没有阻拦丁先生和黎嘉骏在一边旁听,但也没空搭理他们,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着,表情都很沉重。战况的不乐观是显而易见的,除了人数和地势,他们没有任何其他一仗,根据现在的估算,死十来个中国兵才能干掉一个日本兵。再多的人,也经不住这样耗。夜渐渐深了,愁绪却还在蔓延,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了,警卫员接起来喂了一声,忽然立正道:&ldo;萧总参好!我这就请赵长官接电话!&rdo;说罢,他把电话拉过来,话筒交给赵登禹,赵登禹应了一声,周围一片寂静,这话筒隔音并不好,可以听到那儿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问道:&ldo;老赵啊,听说你腿上挂花了,要不要紧?&rdo;赵登禹粗声答:&ldo;区区小伤,无足挂齿。&rdo;对面道:&ldo;那好,希望我们大家都能死于前线,为国尽忠!&rdo;赵登禹毫不犹豫:&ldo;好!&rdo;他答着,眼神扫着面前,所有被他看到的人,都站直了身子,包括黎嘉骏。她只觉得一阵热流从脊柱冲上脑海,不由得她不挺直。又对答了两句,赵登禹挂了电话,下令让大家都散了。&ldo;布防依旧,不可懈怠,诸君休息吧。&rdo;看他疲劳的躺着,丁先生也不好上前再问,便带着黎嘉骏随着大虎出了房子,往他们的临时住处去。一路沉默,只有星光和虫鸣为伴,这一天太过刺激,黎嘉骏只觉得这冰冷的空气在冷却着自己的满脑子混乱和热血,她忍不住深呼吸起来。却听到丁先生一声长叹:&ldo;萧先生不容易啊。&rdo;&ldo;可是萧振瀛萧先生?&rdo;黎嘉骏刚才就有了猜测,现在更确定了,&ldo;先生,怎么了?&rdo;&ldo;正是他,二十九军要不是他,真走不到这一步,若是军长宋主席,还不一定能如此凝结兄弟。&rdo;丁先生很感慨,&ldo;刚才他那般问,不止是关心,而更是想知道,如此势态,赵将军可愿再战。&rdo;&ldo;而赵将军说了行。&rdo;&ldo;那么,萧先生必然竭尽全力,为赵将军计。&rdo;黎嘉骏懵懂的点点头,只觉得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情绪,又澎湃起来。赵将军知己知彼,丁先生也料事如神。第二天,日军果然没有进攻,双方默契的休战一天,丁先生带着黎嘉骏去看了一圈伤员,心情沉重的去找赵登禹,却见他此时被警卫员扶着,全身发抖的正在尝试站起来,一会会儿功夫,就满头大汗。看还是没有机会,丁先生让黎嘉骏自由活动,转头去写新闻稿了。黎嘉骏四面转悠了一会儿,等到了下午,忽然看到远处一阵骚动,一群人顺着她昨天来的道路上了山,其中有一个胖胖的中年人,颇为眼熟。萧振瀛!他怎么来了?!照理说他应该还在晋东的二十九军大本营那,昨晚打了电话,现在就到了,那岂不是挂了电话就连夜来了?她连忙屁颠屁颠的跟过去,就见萧振瀛进了赵登禹的屋,带着一群军官谈了足足两个多小时才出来,紧接着,军营就吹了集结号,所有还有一战之力的人都被聚到了校场,听萧振瀛布置接下来的战斗任务。黎嘉骏刚听两句,就倒吸一口凉气。太疯狂了!他们居然要夜袭!而除了她,包括萧振瀛、赵登禹、其他军官还有所有在听的士兵,竟然都没露出一丝异样的表情!这难道就是丁先生所谓的,萧先生竭尽全力为赵将军计吗?!这叫计吗!?这叫作吧!是她太土鳖吗?!不对啊!双方什么差距都心里清楚啊!指挥官们看起来不像疯了啊,她刚才是不是听错了?!可随后萧振瀛说的话全都证明了他们要夜袭的决心。&ldo;生擒的,赏一百大洋一个!砍死一个的,有据者,脑袋什么的皆可,赏五十大洋!兄弟们!大刀磨起来,别到时候砍顺了手,豁了口子!买刀花钱不说,还少赚好几百大洋呢!&rdo;&ldo;哈哈哈!&rdo;下面竟然还笑!&ldo;这次,你们赵长官还是总指挥,跟着他,有鬼子砍!有大洋拿!兄弟们干不干!&rdo;&ldo;干!&rdo;&ldo;要去的,能去的,找自个儿长官报名!报了名的记得磨刀,吃了饭咱就出发!&rdo;萧振瀛说完,拍拍一旁的赵登禹,昂首挺胸的走下了台,站在看着。黎嘉骏眼看着下面那些士兵像赶集似的涌向自己的长官,几乎没有站着不动的,他们争先恐后,就像是这次行动有名额限制似的,几乎没一会儿人,人数就确定了。一千来个。全是身强力壮大刀耍的溜的,被选中的兴高采烈的到各处工兵那儿磨刀,还有一些当场耍了起来,虎虎生风。&ldo;化守为攻,这可不能错过。&rdo;丁先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眼神熠熠发光。&ldo;我们能跟去吗?&rdo;黎嘉骏也闪闪发光。丁先生摇头:&ldo;我们这身子骨怕是不行。&rdo;&ldo;我行啊!&rdo;黎嘉骏想也不想,&ldo;我人小,我就躲,我还有枪,我会耍刀,我不怕杀人,我杀过鬼子的!&rdo;丁先生略惊讶的看了她一会儿,摇摇头:&ldo;别闹。&rdo;……我没闹!黎嘉骏就差傲娇的回一句,可她知道自己怎么说,他们都不会信,干脆憋住不说话,转身往自己睡的地方跑去。将军给安排的地方就是一个破屋,大虎随便把炕拾掇拾掇就算能睡了,只是没想到来的还有个女的,好在黎嘉骏和丁先生都没想歪,中间摆了张桌子就睡一个炕了,第一晚太累,她啥都没看清躺下就睡,早上醒来才发现睡的地方多脏,但也介意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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