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信息素紊乱终于被安抚,这些天的神经紧绷也终于松懈,那晚兰斯睡得久违的沉。
他似乎又坠入儿时挥之不去的噩梦,在那无垠广袤的黑暗中,仓惶失措的溃逃。
可他太小了,他的速度太慢,所有身影都超过了他,将他留在身后。
他拼命呼喊,希望谁可以救救他,但那些身影没有回头,耳边只有狰狞的怪物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他不敢回头,他的双腿在剧烈颤抖,几乎无法迈动步伐。
眼前不知为何出现一栋建筑,古旧破败,但他慌不择路,一头闯进了一栋单元门,那怪物也随之而来了。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绝望之下,他抱着双臂,闭紧眼睛,瑟缩在楼梯上,祈求命运的垂青。
或许怪物发现他,吃掉他,或许将他当作死人忽略掉。
他感到怪物从自己身边走过,他听到怪物去敲门的声音。
他在心里无助嘶喊,不要开门,求求你们不要开门
然而门开了。
他听到那家人被撕咬吞噬的惨叫,粘稠的血沿着楼梯缓缓流下来,黏在他印着史迪仔的运动鞋上。
怪物转回身凝视他,在思考该如何吃掉他,他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了。
“爸爸姐姐”
可是没有人能拯救他,没有人能抵达这里,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地狱,他将在这里经受折磨,直到死亡。
他紧紧抱着自己,就像抱着最后一块浮木,怪物终于将手抓向了他,他也看清了那张恐怖诡异的面孔。
祂浑身携满黑雾,祂的形态不可名状,一条赤红色的咒环束缚着祂,祂似乎很焦躁,很愤怒。
兰斯眼前的景象变成了五彩斑斓的错乱,他的精神也随之湮灭,他听见来自未知之地的虚无鸣响——
“pietas”(可惜)
“vosestisniisfira”(你太弱小了)
再一睁眼,他已经蜷缩在一片浮舟上,乌云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周遭都是漆黑翻滚的海。
没有岸,没有人声,没有希望。
他在绵延不绝的海浪声中双目空洞,不受控制的抽搐。
他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他的手臂甚至抬不起划船的桨。
饥饿,困倦,疲惫彻底击溃了他,他哭泣着跪坐在船上,膝盖被粗粝的木头磨得鲜血淋漓。
他挣扎起最后一丝力气,将小手放入海水中,拼命划着,海水溅到他的眼睛里,他不知道多久才能划到岸边,他还不懂思考这些事。
直到他终于筋疲力尽,一道闪电自空中劈下,纵横的紫光映亮他缩紧的瞳孔。
他在那道刺眼的天罚中看清了自己的脚下。
那是一张无法逃脱的深渊巨口,尖利的牙齿密密麻麻,血红色的喉咙深不
见底。
他看见挂在鲨齿上的肉,看见晕在海面的血,看见斑驳而溃烂的伤口,看见远古统治者降临的恐惧。
他的意识正在撕裂,精神轰然坍塌,他已知这种迷惘没有尽头,他的挣扎都是妄念,他情愿放弃灵魂。
然而就在这时,虚空中伸来一双手,温柔地捂住了他的眼睛。
继而,他被人抱在了怀里,他感受到了人的体温,就如蚌壳中柔软的贝,他不再无依无靠。
“别怕。”那个声音沉稳而坚定,拂去他脸上绝望的泪水。
他看不清,也不知道那人如何进入这片黑暗,但都不要紧,他只需要一个依靠。
兰斯抱着膝盖,将自己团成小球滚入那人的怀抱,每一颗手指尖都小心地藏起来。
他太小了,那人却很大,那人像蚌壳一样包裹着他,亲了亲他红棕色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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