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瞄了一眼,只觉着他脸色更青了几分。本是来透气的,何苦自己找气呢。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实是让我如立针毡,我便偷偷退了两小步。贺盛似是注意到了我的动作,“既是如此,这席上离了殿下可不成。”,说着,往右让了一步,一伸手,“殿下,请。”太子不好拂了他面子,只得朝席上那边走。我长长出了一口气,离太子远些,连呼吸都通畅不少。太子走在前面,贺盛侧回头来,我朝他抱了抱拳,他唇角微微起了弧度,我便朝女眷那边欢快走了。我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回了母亲身边,果然,母亲瞧见我时,那满脸的嫌弃简直要溢了出来,她压低了声音,“你这又是去哪儿撒泼了?”我委屈地抬手理了理头发,只能说是没看好路摔了一跤。可这一理头发,却惊觉午后贺家姊姊赠我那支玉簪不知掉了哪儿去。好容易捱到宴席结束,我特意拉着母亲绕了远路,细细寻了一圈,却仍是没寻到那根玉簪。那大抵就是跳下之后滚那一圈摔落了。既是原处没有,便是被太子拾走了?可他好好一个太子,要什么没有,何必吞我一根簪子去?又过了几日,我同大哥在书房,惯了北疆的寒风瑟瑟,上京的冬便显得好过许多。是以书房只摆了一盆炭在案下,远着书架子。大哥在读兵书,我向来嫌那字儿连着一片一片的,瞧着费脑筋,便只是蹭着大哥的听。这一读便是过了小半日,我听得有几分困倦,头一点一点的。大哥用书卷敲了我脑袋一下,“若是困了便回去歇一会儿,不必硬撑着。”我顺从地点点头,正巧仆从在门外通传,“世子,有贵客到了。”我把披风搭身上,随手系了个结,冲大哥摆摆手,又打了个呵欠,出了门。谁知这日里风大得很,甫一出门我便被冻了个清清醒醒。书房同前厅中间种了几株梅花——府上旁的花不大多,梅花却是不少,庭前庭后哪儿都寻得见,约莫是父兄只入了冬的年节上才回府的缘故——其上挂着我前几日亲描的灯笼,费了好些心神,好容易看着还是入得了眼的,二哥却一通冷嘲热讽下来,气得我挂在此处,无论他是去前厅议事还是去书房温书,都必得看着这灯笼。而如今风一吹,本就单薄的灯笼纸更显得弱不禁风,我便想着先摘回房里去。挂灯笼的时候我为了叫二哥看着显眼,着人挂在高处,还怕风吹落了,又打了个结。现下身边只跟了怜薇,是只能指望自己的了。我抬手踮了踮脚,是碰得到灯笼,可离上头系的那结,依旧差着一段距离。余光瞥见那梅树靠下端一个树疙瘩,我索性将长裙往上收了收,一脚蹬在上头,用几分力踩了踩,踩实了,又搂住树干,脚上一用力,整个人挂在树上,探出一只手去,费力解那结。却见一只手搭在了那枝上,指节微微弯曲,“咔嚓”一声,梅枝被掰折了下去。我突然失了目标,手上用的力便空了,下意识脚上用劲儿,却忘了是蹬在窄小的树疙瘩上,于是还未反应及时,整个人便仰面倒下去。我懊恼地闭了闭眼,却只觉身后被人揽了一把,脚下便是实地了。头顶传来那人的轻笑声,我慌忙睁开眼,倏地跳开,往后退了两大步。“见过太子殿下。我大哥在书房。”我看着他的手将那灯笼解了下来,不禁有几分想伸手去接,往前挪了半步。他摇摇头,“孤不是来找世子的。”,那灯笼在他手上转了一圈,“孤是来寻你的,孤有话问你。”我盯着那灯笼,“哦”了一声。他挑了挑眉,“你便不好奇孤是怎么知道你是定远侯府上的?”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殿下是太子,想知道什么不成?”“那你当日缘何不告与孤?”那灯笼又往相反方向转了一圈。我愈发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并非我隐瞒,殿下又没问。”他被我一噎,默了默。我正打算着怎么开口讨我那支玉簪。他忽的上前一步,我们二人便只隔了半步的距离。他略微低了低头,直勾勾望向我眼里,眼神里的迷茫多得像是大海里形单影只的孤船。他开口,缓缓问了一句:“我们从前是不是见过?”我心口那难受劲儿又泛了上来,仿佛带着黄连的苦味儿,不经意间觉着舌尖儿都苦麻了。只摇了摇头,答了一句“从未见过”,又往后退了两步,这才好受些。他闻言只轻轻嗯了一声,呢喃了一句“孤想着,也该是未见过的。”我心一横,还是问出了口:“前日里冲撞了殿下,实是有罪。可我那日掉了一支玉簪,想着殿下是否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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