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王不发话,那便必然不会有结局。众人得出几个似是而非的结论,或忧心或放心地离开了。
埃里克留下了安东亚特。
彼此都是很不得把对方抽筋扒皮的人,这会儿却坐在这里心平气和的谈天,不得不说,世界总还是有那么几分奇妙,或是莫名其妙的。
“刚刚的会议,你有想法吗?”安东亚特先开了口,他知道埃里克的意思,就是再想探个口风。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埃里克明白安东亚特的想法,直接开口道:“如今还不到我下定论的时候,”他略一停顿,“有劳殿下了。”
安东独眼眯了起来。
埃里克一直不发话,一来是刚回到艾斯洛德不熟悉情况,有观望的意思在,二来恐怕也有不想管这些琐事,有让安东来负责的想法,因此他便探了一嘴。
埃里克倒是肯定了他的想法,顺便回过头来敲了他一句,“如今还不到我下定论的时候”,那等到他要下定论的时候,恐怕就谁也拦不住了。
电光火石之间,安东亚特心下便已转了好几转,他面上又露出了埃里克想送他一脸冰锥的微笑,温和回道:“全凭陛下做主。”
国王看着他,不由感叹,国仇家恨真的能给人带来巨大的变化——虽然国没破,不过家倒是快亡了——不,家早就亡了——曾经那个瞧他一眼都嫌恶得恨不得把自己眼珠子挖出来的安东亚特,竟然乖乖站在他面前叫他“陛下”,多有趣。
只可惜,这黑心烂肠的家伙要是真能脱胎换骨变成天使,就不会给他下那么多套拉他回艾斯洛德。
为什么叫维克多不叫别人来,因为维克多跟埃里克无仇无怨,黏他黏得跟什么似的,又一心向着艾斯洛德。就算劝不回来人,维克多在那儿呆着,战火也点不到他身上,护他一个周全。还有那什么“母亲”的消息,真当他是傻子呢?
说到底,不过是要他为艾斯洛德卖命罢了。
埃里克想着,似笑非笑地对上安东亚特的眼睛,“殿下急匆匆召我回来,我记得是有事要告诉我?”
安东亚特眉头一挑,笑容加深,起身道,“陛下请跟我来。”
安东亚特带着埃里克来到书房,落后一步,锁上了门。
“陛下,”安东亚特绕过他,从书桌的抽屉里拽出一把亮晶晶的钥匙,来到墙壁上那一排书架前,背对着埃里克轻声说道,“这件事情,很久很久以前就应该告诉您……”
王子的眼底闪过一丝阴毒的恨意,又很快被复杂的情绪冲淡,最终化做一抹无可奈何的悲哀。
他取下那本世界史,把钥匙插进锁孔,旋开了暗门。
安东亚特回过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直视埃里克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希尔维亚·菲兹尔德,艾斯洛德的公主殿下、先王陛下的妹妹,她是你的亲生母亲。而你的父亲,不是别人,”安东微微一顿,“就是昆特·菲兹尔德。”
埃里克走进暗道,夜明珠的光芒落在他的脸上,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
台阶尽头的那扇门自从被打开后,就再也没锁上过。
国王打开门,风卷过窗帘,拂过埃里克的脸,他垂下眼,看到那双镣铐。
埃里克走过去蹲下将它们捡了起来,沉沉的坠在手心。埃里克凝眸,上面刻画的禁魔咒纹早已失去威力,只剩下一副空壳。锁链与镣铐的连接处有一个小小的锁孔,想来也是给她留了一条后路。
他仔细检查了整齐的断口,莫名笑出了声,引来安东亚特的注目。
真是……要怎么说这个女人?
被囚禁的鸟儿爱上了笼子的主人?
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但埃里克身为一个魔法师,怎么判断不出裂口的方向?
希尔维亚不是被人放走的,而是自己用魔力震开了禁魔镣铐。
强行崩开这条禁制咒,必须要有数倍强于施咒者的能力。可一旦被禁魔,魔法师就相当于与魔力元素隔绝,根本不可能再进行修炼,魔力不能增长,又怎么能够挣脱?
除非……
埃里克轻轻啧声。
这女人,恐怕早就有了逃脱的能力,留在这里,就是为了那个困住她的男人。
他随手扔掉手里的铁块,漫不经心抬眸,目光定格在了窗外。
埃里克迈步走了过去。
明明才一天而已,我却觉得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如此、如此的思念你。
国王倚在窗前,风从遥远的北方跌跌撞撞地扑来,闯过北境森林的层层绿浪,降落在他肆意而深刻的眉目间,眼底的霜层层褪去,蔚蓝的眼睛倒映着天空,像是温柔,又像是囚笼。
莉莉我的宝贝,你要何时,才能变成我笼中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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