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道我许久不走了。今日这单接不了,公子另寻旁人吧。”
那男子听了他的话不急也不恼,手上动作不停,等了片刻才缓声道。
“在下的妻子病重,急着用药,需得尽快进山。天寒地冻,先生仅凭掌柜的口信便愿意走这一趟,说明远不似嘴上说的这般不堪,是个热心的人。在下并非有意要陷先生于不义之地,只是孤身在外别无他法。还望先生能够伸出援手,车资好商量。”
他话说得周到、态度也做得到位,可不知为何,那张脸看起来就是没有求人的神色,反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清,像那衙门口的石狮子,再怎么雕琢装扮也没有几分人气的样子。
伍老大不由自主的撇了撇嘴。
从小时候养家带几个弟弟妹妹,到长大后走南闯北地跑生意,大官他可是没少见,哪个不是将不耐和鄙夷写在脸上?可眼前这个分明神态祥和,可架子却不比那些大官给他的感觉小。
他虽对那车资有些心动,到底还是坚定了自己来时的想法,摆了摆手。
“不是银子的问题......”
他话才说了一半,那男子却自顾自地拿过一旁的漆盒,当着他的面打开了上面的铜锁。
小小一只漆盒,里面放着工工整整、厚厚一沓小梅庄沾着红泥的银票。
“要几张,先生请自取。”
看来确实不是银子的问题,而是银子够不够多的问题。
伍老大傻眼了。
他见过出手大方的,可没见过出手像这般大方的,大方得令人不安、大方得令人生疑。
莫不是这镇上新来了骗子,私刻了印章冒充钱庄银票、想使什么坏心眼子吧?
伍老大觉得自己得看清楚点,于是他往前凑了半步、垫了垫后脚跟。
就这一垫脚的工夫,他不仅瞥见了那沓银票真真的泥印,还瞧见了那银票后、塌上的女子。
那女子面容并不柔弱,相反眉眼生了几分英气,若非缠绵病榻,定是那种能跑能跳的主。
可不知怎地,他就是瞧那女子有几分面善,越看越不忍心就这么走了。
当然,银子也是舍不得的。
“算了算了,勉强送你去山脚下。”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腰间的赘肉,末了又找补道,“可丑话说在前头,那山可有阵子没人上去过了。”
这话言外之意便是要撇干净自己。是这付银子的非要上山,出了什么岔子他这个带路的可不担那些个罪名。
“无妨。山就在那边,旁人没有上去,许是就在等我上去呢。”
伍老大挑了挑眉。
真没看出来,这般清秀的脸下竟藏着颗秤砣心呢。
也罢,天气这样冷,说不定他走到一半受不了了自己便回来了。这年头,还能有人生生把自己冻死不成?
“何时启程?”
公子轻轻敲了敲那坛酒。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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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冬时节,格勒特高原上疾风骤雪。
荒原小道早教风雪没了去,只能依仗有经验的赶车人小心辨别方向。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不见来路也不见去路,风雪令路途更显乏味,若是碰上位话少的同路人,这漫漫长路便更加难熬了。
伍老大不死心,硬是要拉着车上那位说个不停。
也怪他得了银票心气正高,恨不能将自己知道的那些个没边的见闻抖个底掉,似乎是想告诉对方,那几张银票花的是值得的。
“公子是听何人提起这平头峰的?这些年知道的人可是不多了呢。”
“听一个长辈提起的。”
车上的人一直淡淡地,既不主动问话、也不会让他这话头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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