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教习禀道:“这二人便是石氏女习艺的教导师,她们也是想来看着,防着石挽秋在乐正面前丢丑。”
丢不丢丑其实都一样。阿秋心想。她才来舞部两天,耗了一天的腰腿,听了一天的《罗敷》,目前连一个舞姿都未学过,又有什么长进可看?
而这一点,在场的五人,其实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
黄朝安的白皙面孔上,极慢极慢地延伸出一道毒蛇般的微笑。
他放下玉爵,忽然地拿起酒樽,直接向着孙内人身前砸去,“哗啦”一声,碎片飞溅,美酒迸射,直溅上孙内人浓妆的面孔。
农夫耕种从春至秋,一斗米方可出一斗酒,酒是与粮食一样珍贵的,甚至更珍贵,因为还需慢慢储存,窖藏发酵。若是好酒,就更贵重了。
张娥须低着头的大眼睛里已经亮起愤怒的火焰。
她不是农人,地位还不如农人。但她在宫外的遥远家乡,也曾有亲人务农。
崔绿珠没有动作,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孙内人拜伏在地的身形直立如板,不为所动。
黄朝安自榻上陡然坐起,一声冷笑之后,原本清冷的声音瞬间狂怒:“孙内人,你是存心要我好看?”
此时他的酒意已去了大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狂暴,殊为可怖。
直挺挺跪立当地的孙内人抬起头来,毫无感情地道:“妾不知道乐正在说些什么。乐正要人,妾就将人带来。乐正要看,妾就让教导师一旁督察。妾不知何处得罪了乐正?”
黄朝安细看孙内人酒痕粉印乱错的面庞,被冲去的脂粉下露出风霜痕迹。但那瘦削脸庞之上,眼神灼灼坚定,流露着无畏的信念。
黄朝安缓缓在堂中踱着步,像是极力要让自己冷静下来。片刻之后,他沉沉地道:“孙内人,你可知道我的来头?”
是了。孙内人想起来,黄朝安来乐府其实也并不久。她是前朝旧人,但黄朝安不是。他入乐府不过三年,便从一个普通的琵琶乐工升为了乐正。而孙内人历侍两朝,年过不惑,也才升到舞部总教习。
只不过她一向刚直,且如今的乐府也并非是肥美膏腴之地,而是不见天日之所。她没有想过,会有贵人,连这里也不放过。
她声音嘶哑地道:“妾不知道亦不想知道。乐正只要再不动舞部的人,妾可以当作舞部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黄朝安怒极反笑起来:“好胆色,居然敢反过来威胁我,是我低估了孙内人!”
他向前一步,扣住孙内人下巴抬起,沉沉地道:“好教你得知,未进乐府之前,我原是本朝大司马大将军裴元礼府中的人。”
孙内人面色虽然不动,心中却翻腾起滔天骇浪。
大司马大将军裴元礼,乃本朝军中第一人。名义上他亦受少师顾逸节制,但裴氏乃江左百年望族,本地豪强士族代表,把控着南朝最重要的中央军——建章师。
黄朝安松手,傲然道:“同样的话我也可以回赠给孙内人。今夜你留下石氏女,本乐正亦可以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孙内人依然还管你的舞部,将来坐到我这位子也不是不可能。”
夜色沉沉,是夜无星无月,偶有乌鸦掠过荒树,啼鸣几声。
孙内人跪坐当地,心中天人交战,背上冷汗湿透了舞衣。
她在宫中数十年,不是爱慕权势的人,黄朝安暗示她只要听话,将来升职加位的许诺,于她心中并无波澜。
但以区区一介舞伎之身,去与当朝手握十几万重军的大司马大将军裴元礼府邸的人相抗,这不仅完全出乎她意料,且是根本无法想象之事。
即便少师顾逸,天子谢朗,在拂逆裴元礼的意愿之前,恐怕也要慎重考虑一番。
若石长卿本人还在,他可以直接向天子进言,没有人可以动他的女儿。
而她,不过是乐府里一个教授舞乐的,人老珠黄的教习而已。
她犹豫地看向阿秋,而此时,阿秋正以一双黑白分明,波光流转的美目望着他,似充满无限信任和崇敬。
对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她记忆深处,忽有微渺的歌乐声响起。
那是自多年前的棠梨苑、燕歌台上传来。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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