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余枫是借吴臻刺激他的情绪,这回则是借所有人压迫他的情绪,想让他崩溃。
眼见已近傍晚,副导担心场景氛围不连贯,问余枫是否要推迟到明天再拍。
余枫要求继续拍摄,因为情绪压制需要一点点累积,现在放弃,等于之前的工作白费。至于场景连贯性很好解决,相关剧情重拍就行了。
总之,贺思嘉若达不到理想效果,余枫就会一直拍下去。
拉锯战持续到夜里,所有人都很累,尤其贺思嘉。
他不仅精神疲惫,身体也难堪负荷,因为每次拍摄都得被柜子压着,那柜子是实木做的,重量可想而知。可余枫认为身体疼痛也是压迫情绪的有效办法,不肯换轻便的仿真道具。
又一次被叫停,贺思嘉早已烦躁不堪,他时而感觉自己像误入人群的孤魂野鬼,时而又觉得自己是即将登台的笼中困兽,可再压抑,他的眼睛始终干涩。
有化妆师上来补妆,在他双手涂满血浆,贺思嘉盯着深红的血渍,脑中却是空白。
回到镜头前,他见两名工作人员扶着木柜在等他,总感觉他们像是拉着一张挂满刀具的大网。
贺思嘉猝然停步,偏过头说:“我想抽支烟。”
他牢牢锁定监视器后的余枫,心底已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当看见余枫点头时,甚至以为出现了幻觉。
余枫伸手摸烟,有人比他更快扔出烟盒,贺思嘉接住,目光移向烟盒主人——光影切割着吴臻的轮廓,构成独特的影像质感,就像早些年流行的胶片电影。
贺思嘉忽然想,如果《玩古》真是胶片电影,余枫多半舍不得让他拍那么多遍。
烟盒里有枚打火机,贺思嘉取出支烟,血浆很快污染了卷烟纸。他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在无数镜头前,抽完了指间带着薄荷味的香烟。
再次补妆后,贺思嘉趴在凹凸不平的地面,背上压着木柜,就像压着一座山。
他按照余枫指导的姿势,冲镜头露出大半张脸,却并未强迫自己进入表演状态,余枫也没催促。
五分钟。
十分钟。
或者更久。
贺思嘉不知道摄像机是否在运转,至少没听见余枫叫停。
或许受了尼古丁的麻痹,他自我封固的某个角落逐渐松懈,灰白烟雾腐蚀记忆的阀门,从缝隙中勾扯出一段过往。
恍惚间,他看见了一条潮湿逼仄的暗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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