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阳光,过了桥,便是一片田。是秋季的风光,田中一片金黄。田地上有“人”在种田,身上穿着粗布衣裳,除了面色苍白一点,看着和阳间其实区别也不大——只是过了桥,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没有人说话,连空气流动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走在前面的“奶奶”也不太搭理他,就好像怕是张口说话便打破了这里的静谧似的。走过长长的黄泉路,路过忘川河,走过了奈何桥,看见望乡台上痛哭流涕万般不舍的新死鬼,还有坐在三生石下耐心等待自己另外一半,准备携手共渡最后一程的痴男怨女。再过恶狗岭,声声狗吠入耳,多少孤魂野鬼在这被恶狗啃食掉三魂七魄——见识到为人难,为鬼亦不易的景象……直到有一名野鬼从怀中掏出个馒头扔向野狗,安然渡过,徐书烟这才想起为什么北方拥有亲人过世后,要在其手中塞个馒头的习俗。再有金鸡岭,孤魂野鬼掏出死后亲人放置在胸前五谷倾撒便可安然渡过。这条路太长了。徐书烟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于到了那传说中的酆都城——阴气森森的城门似一座围城,围城看似没有门,只是挂着“酆都城”的牌匾,牌匾之下守两个小鬼,一名青面獠牙,一名红面怒目,一手持道,另一手持狼牙棒,只是身高矮小只到人腰部。好在一路走来徐书烟已经见怪不怪,这会儿也没有过于大惊小怪。反而是那俩小鬼,远远闻到了活人气息,浑身十二番警觉都提了起来——“前方来者何人!阳间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行!”其中一名小鬼喝道。“我是新来的孽镜台引渡人,”徐书烟上前,恭恭敬敬道,“特来拜见鬼帝!”那两名小鬼一听——孽镜台引渡人,确实是地府唯一由活人司职的官职。仔细一瞧,果不其然,来人双眼空洞,黑白分明,便是赫赫有名的”不灭灯”掌管者特有的“阴阳眸”。那原本呵斥徐书烟的小鬼停顿了下,半晌态度这才好了些:“既是孽镜台引渡人,便到徐书烟用了一些时间,想起了容阔这号人——简单的来说徐家从祖辈开始姻缘皆是一塌糊涂的一笔烂账,好像和这位爷脱不了太大干系。不知道他怎么就跑到地府来当鬼帝了。不过这神君本来就是生于混沌,如今回到地府当了一方土霸主,这好像也没有太多不对的地方。如今这位尊贵的顶头上司不知所踪,徐书烟这样的小人物自然也寻他不得,只能作罢……更何况想到自己和顾容那些理不清的糊涂账,他对于这位顶头上司并不能谈得上有多好的感官。——老子感情不顺,百分之二十是自己作,剩下的都怪他。老老实实到秦广王报道,好在顶头上司虽然不在,但第一殿阎王爷却是在的,盯着徐书烟看了一会儿,只给了他个过阴鬼门关的官牌,只说从此以后便不需要他人引渡自可自由出入鬼门关,等鬼帝归来再让他去拜见,才算正式入职。收了官牌,徐书烟便到了孽镜台。远远地便看见在秦广王殿右旁有座小山,山不太高,却有一处极宽敞的平台,平台上放置了一枚十围高镜,镜向东悬挂,旁边有一串古老到生了青苔的字:孽镜台前无好人。地方不大,但是到底是热闹的。上山的一条小路拥拥挤挤,那些过了恶狗岭那些身体发肤劫难的小鬼来到这儿,如今终于要遭遇心灵的拷问——不情不愿被青鬼或者赤鬼压到孽镜台上,之前那些人还骂骂咧咧,吱哇乱叫,有个叫得最大声的,“我生前围观,广布施粥,积德行善,你们凭什么压我”,到了孽镜台前一照,便是他宠妾灭妻,将发妻冷落至死不闻不问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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